俊美少年抿唇站在父皇身邊，眼角低垂，極其淡漠地看向自己，就像在看陌生的路人。風吹過，飄落的芳菲彌散於少年的周身，好似特地為他下的一場桃花雨。
    因為少年那樣無神的眸色，太子微微蹙眉，但暗自傷心的舒應晚並未察覺。
    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少年身上似乎總有一種魔力，讓商春華難以抗拒。雖然這隻是他們的第二次正式見麵，但商春華知道，他將永遠都無法忘記舒應晚這個人。這個嬉笑怒罵全在臉上，與他如此不同的人……
    皇帝說：“太子，以後他就是你的人了，他會用一生守護你、陪伴你。你母妃仙逝不久，朕真的希望，有應晚在東宮相伴，太子再不會寂寞！”
    皇帝話閉，舒應晚走到太子身後，無言站立。
    商春華立刻跪下謝恩：“兒臣謝陛下體恤。”
    那天晚上，舒應晚第一次品嚐到失眠的難熬滋味。他看著窗戶外那抹慘白的月光，拳頭握得嘎吱作響。半夜，有宮女來喚舒應晚去伺候筆墨，舒應晚恨恨地去了太子的寢殿。
    商春華見他筆直地立在麵前，冷聲問：“舒堂主沒教過你宮中規矩？”
    “教過，但我記性不好，已經忘光光了！”舒應晚不停打量周圍的裝飾格局，極其懶散地回答道。
    太子心裏好笑，臉色卻故意陰沉，他不疾不徐地低下頭繼續批注：“來人，將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舒應晚聞言，立刻上前，跪在金案旁開始研墨，他殷勤地捧道：“太子殿下，不要這麼武斷嘛，人家隻是在跟你開一個小小的玩笑！您有什麼需求都跟應晚說啊，應晚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舒應晚舉起自己精貴的爪子輕輕地給太子捏肩膀，抓緊了賣乖。
    太子雖然意外，第一時間因為意外而繃緊身體，但最終放鬆下來，一心撲在案頭的國書上。
    太子沒再提處罰的事，舒應晚鬆了一口氣，繼續心不在焉地重複著無數遍的畫圓動作。已經有大半個時辰，舒應晚的右胳膊早就累得舉不起手來。趁太子無暇顧及之間，他倚到沉香花雕的屏風上，很快睡了過去。
    商春華故意多等了一盞茶的時辰，直到舒應晚睡得最酣然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砸醒了身旁偷懶的人。
    “你可以退下了！”
    舒應晚生氣地瞪大眼睛，起身，他勉強牽起嘴角對太子微笑。轉頭，便極其用力地甩開手腳，逃離這座空蕩蕩的令他不快的宮殿。
    舒應晚不服，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物件，被隨便地賜給了一個叫“太子”的尊貴之人，而這個人，在以前和他毫無關係，卻會在以後掌控他的生與死。
    舒應晚走得極快，連帶周身的風流也很大，因為他的經過，腳邊地上的一盞長明燈搖搖晃晃地滅了，可惜的是，跪在外殿伺候火燭的宮女正在閉眼打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然，她也不會預想到自己悲慘的結局。
    在皇宮的日子窮極無聊，阿棺總會在他翻飛上牆頭時正好出現擋住他的去路，舒應晚隻好退回龜甲宮，繼續在東宮四處溜達，歎息不已。話說這位太子真是勤奮得過頭，連續幾日，白天忙得不見人影，晚歸後繼續挑燈夜讀，累得舒應晚也得跟著熬夜。
    難道他都不睡覺嗎？
    不覺晃蕩到偏殿的草堂，舒應晚被幽幽的藥草香吸引，他推開半掩的斑駁宮門，循徑入深，卻見庭中煮藥的老叟身後，太子安然地躺在竹席休憩。
    有陌生人來訪，老叟極其淡然地接待舒應晚入座，為他添了一杯花果茶後，便轉身繼續擺弄她的藥草。舒應晚拿腳踢了踢太子的頭，見人已經睡死過去，便開始安生喝茶。
    “你是應晚吧？”老叟聲音有些微啞，眼裏似乎有看透一切的力量。
    舒應晚放下手裏的盅，問：“您怎麼知道？”
    “正如殿下所說，這個世上，除了公子，旁人不敢，也不願意與他平起平坐。”老叟站在庭下，眼神晦暗，恭敬問：“……高處不勝寒，公子當真還要坐在高席麼？”
    老叟無緣無故的發問，舒應晚甚至沒反應過來。但從小受到的禮教使他馬上站起來，弱弱地問：“那我下去？”
    老叟愣住，歎息間轉身：“殿下聽聞七七時由親人日夜點燈長明相送，亡人便能永登極樂，因而他已經很久未能安寢了。公子若能陪在殿下身旁，便多多給他些寬慰吧！”
    “是啊是啊，我們的命運注定被那位高高在上的人撥弄，站在哪裏，又哪是自己能決定的。”她開始喃喃自語，繼續專注做自己的事。
    “老奶奶？老奶奶！”
    之後，無論舒應晚再怎麼叫她，老叟都隻裝不知。
    “她不會說話，你還是別再亂叫了！還有，這是我的地盤，你以後少來！”太子扶額揉眉，起身理了理衣口，覆袖離去。
    “可，可……”
    舒應晚沒辦法跟太子解釋之前與老叟交談時的怪異感，他隻好跟隨太子離開草堂。
    “明日，你同我去太傅那裏聽講。”
    “我還要練武……”
    “嗯？”太子停下腳步，拿他那雙冰寒的眼打量舒應晚，好像在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經常偷懶不去練武場嗎？
    舒應晚露怯，隻好無奈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