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到蛟蛟撲上來叫爹，把令問笑的躺倒直揉肚子，說，"小美你倆別胡鬧了，一千歲的龍管個十六歲的娃叫爹，你媳婦兒可還沒有呢，就想當爹了？”
    小美說，“我才不要媳婦兒，一輩子都不打算成親了，一個人我是又當爹來又當娘，以後帶著蛟蛟過日子哈。來，兒子，別叫爹了，叫聲爸爸!”
    “爸爸!”
    “再叫一聲兒!”
    “爸爸!爸爸!”
    李令問笑出豬叫，“哎呦不行啦!你哥聽不下去了!才幾天就把別人家的龍拐成你兒子了!小美你真厚臉皮！”
    一夜無話，第二天吃了早飯，小美正打算安安靜靜看會兒醫書，令問又派人來請他上門，說有好多事兒要找他說。
    小美把書一撂揣上蛟蛟就往外跑，他娘在後麵追著問回來吃飯不，小美應道別等了，要玩兒一天才回哪，他娘便笑著回屋了。
    到了李家，李幼成兄弟倆正搖著扇子等他，一見他來趕緊令侍女端上冰鎮的烏梅漿，小美端起喝了一大口，酸甜透心兒涼，好舒服，見他沒帶扇子，侍女又連忙遞上把紙扇。
    李幼成拿出一卷房契遞給小美，讓他簽名畫押，說後頭的手續派個人去幫他辦完，也不用他親自跑了，閑了把一百三十貫叫人送來就是，不幾日便可以收房，小美歡喜道謝。
    李幼成將房契放好，也過來喝著烏梅漿，慢悠悠道，"哎？蛟蛟也來了嗎？"
    蛟蛟一聽問它，立刻把腦袋從小美的袖口伸出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幼成。
    幼成便笑了，"蛟蛟，你看你進宮偷吃孔雀被發現了吧，聖上昨天命人去捉拿你，還準備建個龍池鎖住你呢，不過不用怕了，有好消息告訴你們。”
    蛟蛟趴在桌邊問，“印度阿三不會再抓我了嗎？"
    “什麼叫印度阿三？哈哈恐怕不是啥好話吧，是這樣，聖上知道有白龍出沒，李郎將也追不上，便請善無畏大師降龍布雨，大師一開始不同意的，說洛陽天旱乃是眾生共業，不要強行做法，況且龍威過於厲害，雷暴的損失會比幹旱更甚。聖上便有些不喜，又讓高力士二次去傳旨。”
    “善無畏大師也不便再次違逆聖意，便招來了蛟蛟降雨，不過這暴雨都在宮城一帶，城外莊稼淋了些，剛好解了旱情，民房全都沒什麼損失。”
    “不過宮城這一帶可就風大雨大，昨天連根卷起了好幾棵古樹，冰井院的大殿屋頂都給砸壞了，名貴花木傷了無數。聖上這下子可服了，大師說降雨立刻就降，什麼法器都不用，高力士緊著騎馬往宮裏跑，還是被淋了個透心兒，他跟我說起來都心有餘悸哪。"
    小美令問聽了忍不住想笑，這個善無畏大師可真有意思。
    幼成接著說，“玉真公主也在洛陽，恰好今天丹丘下山，我讓丹丘寫封信跟公主說明，白龍是他的坐騎，玉真必會跟聖上提起的，相信聖上也不至於去搶丹丘真人的坐騎。善無畏法師也不會抓蛟蛟的，人家是大德聖僧，譯經傳法還忙不過來，哪有時間來欺負蛟蛟啊。”
    小美終於放下心來，正想再打聽一番善無畏大師的事跡，管家來回，說夫人想請張小郎君一見。
    令問說，“走吧，我們陪你去見阿娘，自從那日用了你的香胰子，她一直誇讚，幾次說想見見你哪。”
    三人來到正廳，隻見一個富富泰泰的中年貴婦坐在那裏，一見小美便笑逐顏開的招呼他，小美上前規規矩矩行禮後正襟端坐。
    李夫人笑道，“你就是子美啊，總聽令問說起，今天可見到了，這孩子生的好俊。多謝你送的香胰子啦，真的是好用，泡沫又細又密，洗的幹淨不說，臉還滑溜溜的，我覺著比那禦賜的澡豆粉好使多了。”
    小美恭謹道，“謝謝夫人誇獎，一點家常小玩意兒，您不嫌粗陋就好。”
    李夫人熱情的扯過小美來，又是摸頭又是摸手，“這孩子真長得又俊又乖巧，我一見就愛的不行。聽說這也不是你家傳的現成方子啊，怎麼這樣小的孩子，竟有這等巧思呢。令問說，你還準備做麵脂和香粉，不知開始做了沒呢？"
    小美說，“還隻是個想法，準備把一些古方改進改進，做之前還得先拿市麵上的各種脂粉研究研究，這幾天忙，還沒顧得上去買呢。”
    李夫人趕緊叫侍女，“快快快，去把我妝台上的脂粉都拿過來，讓子美看看，要怎麼研究，隨你拆開了揉碎了研究。”
    李令問道，“那這女人的脂粉我就沒興趣瞧了，阿娘，你跟小美商量著吧，我去廚房安排他們好好做幾個菜，留小美吃飯。”李幼成也說，"父親等下兒就回來，肯定也得拉著小美聊聊做酒的事情，今天可要辛苦小美口燥舌幹了，一會兒多喝幾杯啊。”
    須臾兩個侍女端過來兩大盤各色脂粉，麵脂、口脂、香粉、香膏不一而足。光看香粉便是一堆，瓷盒金盒玉盒，包裝就奢華精美的很。
    李夫人興致勃勃介紹，“這個是米粉和珍珠粉做的，那個是紫茉莉粉做的，還有這盒是最時興的胡粉，西域來的，又細又白又服帖，不脫妝。”
    再看口脂，十幾個顏色，李夫人說，“我也不是青春少艾了，沒她們講究，倒是沒買多少，你是沒見那講究的，口脂就上百個顏色。”
    口脂有放瓷盒的，還有裝在玉管、瓷管和烏木管裏的，跟現代的口紅管很像了，隻是不能旋擰，用的時候拿指甲挖一點塗抹，又滋潤又顯色，並不是小美看古裝劇那種抿一抿的紅紙，原來唐朝化妝品都這麼先進了。
    李夫人說，“宮裏每年都要賞賜臣子們各種麵脂口脂和澡豆，聖上肯定是嫌一朝文武臭男人們，不愛洗澡不愛洗頭的，哈哈哈，你說這十天一次修沐，他們還這麼懶，光知道拿香膏香料遮味兒，咱們聖上那麼講究的人能不嫌棄嘛，有些人啊，硬是一年洗不了兩次頭，非說洗多了傷元氣掉頭發，哎呦……真髒死了。”
    李幼成說，“可不是，連我都受不了啊，那汗味兒、頭油味兒被濃濃的香料遮著，上完朝會把我都沾的一身十三香。如今這天熱，大家朝服悶著，聞著真是反胃的不行！我說啊，小美這香胰子用著方便，洗的幹淨，最好能推廣推廣，大家每天洗的幹幹淨淨多清爽啊。”
    小美邊笑邊聽著，跟李夫人說聲那我可就檢驗了，要了幾個碗接滿水，把香粉分別倒了進去攪和，等白糊糊的水靜置半晌，將上層水飛掉，留沉澱物在碗底。隻見米粉和紫茉莉粉那兩盒，上層懸浮的是細粉，底下沉著的是研磨不夠細的粗米粉，粗珍珠粉，紫茉莉種子，成分簡單。
    (注：紫茉莉粉，即俗稱地雷花的種子，去掉黑皮和內膜，磨成細粉敷麵，功能清熱去斑。)
    而胡粉就沉下來很多雖細卻重的銀白色粉末，小美估計八成都是堿式碳酸鉛，便將沉澱物倒在紙上晾幹，很快就自然氧化，顏色有點發灰，再拿火一燒，果然立刻還原成灰黑色的鉛。
    李夫人和李幼成莫名其妙看著，小美說，“夫人，這胡粉裏麵其實都是鉛，有慢性毒，用的多了臉上會長黑斑，還傷害身體，孕婦用了容易流產，最好是別用了。紫茉莉和珍珠粉都挺好的，隻不過磨得粗了些，再淘澄幾遍，磨得勻細一些就好用了。我從嵩山還帶回些雲母粉，可以加進去一些，粉就會閃亮的，能襯得膚色晶瑩。”
    李夫人立刻坐不住了，“哎呀，幼成，快去把你媳婦兒屋裏的胡粉都扔了，幸好現在還沒懷孕。這胡粉啊，又輕又細，不像米粉、紫茉莉粉那麼不服帖，現在是人人都愛用，怪不得我臉上這黑斑越來越多，每次還得用更厚的粉來壓。”
    小美又拿起幾管唇脂，借李夫人金戒指一抹，幾管都沒讓金戒指有變化，看來用的應該是紫草或紅藍草這些植物色素。還有幾管鮮紅豔麗的，擦上去戒指馬上有點發黑變暗，看來是用的朱砂，而且含汞量很高。
    便挑出來這幾管跟李夫人說，“朱砂用量大了也很不好，會傷肝腎，還會出現喉嚨腫疼，齒齦腫脹出血，倦怠嗜睡這些問題，久而久之還會貧血。我們製藥用到朱砂都很謹慎，隻敢用一點點，這唇脂裏用的量可真是過於多了。另外，孕婦產婦是絕對不能用朱砂的，對胎兒嬰兒的傷害很大。”
    李夫人急得不行，“哎呀幼成，快把你媳婦兒叫來，把她的香粉口脂都拿來查驗一遍，該扔的趕緊扔，幸好小美還懂醫術，教給我們娘們兒都聽聽，這口脂一天不知道補多少次，哪曉得吃進去多少朱砂了。”
    看看麵脂，應是純油脂、蜂蠟和香料熬製成的，香味兒實在濃鬱，一方麵是要遮蓋油脂味和防腐，一方麵是這時候崇尚濃香吧。此時隻有這種純油相的古法麵脂，二十世紀的老一輩兒人用過的蛤蜊油和百雀羚香脂就屬於這種。
    現代的麵霜則不同，是水相和油相通過熱製或冷製乳化而成，既能補水又能補油，謝智圓宿舍有一個學精細化工的男同學，會經常做些簡單的乳液分給大家用，做法和比例小美也知道個大概。
    接著又幫李幼成的妻子扔掉了一堆重鉛重汞的脂粉，婆媳二人急忙跟小美傾訴皮膚問題，李夫人是幹燥有皺紋還長斑啦，少夫人是發紅發癢起疹子脫皮啦，小美一一記下，應承盡快給她們做些好用的。
    終於結束了科學小實驗外加皮膚科門診，眾人洗手吃飯，全家再次盛讚香胰子。
    令問的父親李郡公一邊熱情的招呼小美多吃菜，一邊問個不停，對他們昨天做的蔗漿酒是無比期待。
    李郡公說，“小美呀，回頭給我多選幾種酒，準備當中秋的節禮供奉給宮裏幾位主子，入了秋把菊花酒和茱萸酒你做些，九月九應節，也要自用送人，最好把瓶子弄得精美些，還有你那香胰子我也得多備些送禮，實在是好啊。”
    小美連聲答應，李夫人也道，“那回頭麵脂做好了我得多買些，各家往來送禮回禮，用小美的香胰子和脂粉送出去肯定又體麵又新鮮。”
    小美誠心地說道，“郡公，夫人，有個要求請兩位長輩務必答應，我和令問兩個，如同異姓手足一般，幼成大哥也像親哥一樣待我，不分彼此的，做這些本來一是出於供奉母親的心意，做酒則是我和令問的共同喜好，弄著玩兒的。兩位長輩千萬別再說買不買的，薄了我跟幼成令問兩個哥哥的情分了，我送的隻當是他們倆孝敬二老的一樣，能得二老喜歡，就算是兩個哥哥的孝心使對地方了。”
    李令問接話說，"對呀！阿爺阿娘，咱們別跟小美客氣了，他今後可是要當洛陽首富的，喝他幾鬥酒用他幾塊胰子，首富根本不會在乎的，客氣什麼呀。”
    李夫人喜歡的無可不可，上來扯著小美的手摩挲道，“老爺子，我就說這孩子乖巧可人疼，一心想認他當個幹兒，你說行不行呢？"
    李郡公說，“好好好！認認認！這聰明兒子我得搶著收，來，幹兒子!跟阿爺阿娘喝一杯!”
    小美爽利的答應一聲，端起杯正要敬酒，忽然蹭的一下，蛟蛟從袖子裏蹦了出來，揉著眼迷迷糊糊的問，“爸爸！你叫兒子了？是不是喊我吃飯呢？”
    哇呀呀……！！！李郡公夫婦和幼成的妻子大驚失色，扔杯子掉筷子兵荒馬亂，弄得桌上是一片狼藉。。。。。。
    注：
    題目取自花兒的《香帥帥》“我香過無痕風華絕代，哦美哉悠哉爽哉傾城粉黛……”

    作者閑話：

    貴婦的梳妝台，不得了！簡直都是鉛汞超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