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傑……？”溫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同樣呆住的少年，有些反應不過來，剛剛的羞怒一下子就被收了回去。
    “你……”魏傑臉色難堪，聲音噎了一下，還沒說什麼，身後的他爸的刺耳的聲音就罵了過來。
    一旦沉浸到某件事情的時候，就會忽略掉周圍的一切，一開始他和自己爸爸罵的起勁，擰著一股氣就是不肯低頭，這會被溫辰打斷了，他才發現周圍的環境。
    到處都是陌生的人圍在旁邊，或是義憤填膺或是指指點點，又或是和朋友小聲談論的、還有一些在笑的……
    這種壓抑的，刻意看過來的視線讓魏傑既有點不知所措也有點氣憤，我和自己爸爸吵架關你們屁事！圍在這裏看個毛，以為自己是什麼……
    魏傑渾身顫抖，耳邊即使嘈雜的談論聲，又是自己爸爸粗俗不堪的穢語，整個人難堪地握緊了拳頭……
    該死的……
    “你罵夠了沒有！罵夠了就快點滾！我沒你這樣的爸爸！”他像個被困住的幼獸一樣，既不肯服輸，也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倔強地對著自己親生父親怒吼，把對方氣的眼睛瞪大，一臉的不可思議和憤怒，揮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任何被挑戰了權威的家長，最後氣極了能動用的手段，隻有暴力。
    他這一巴掌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打得極狠，魏傑的臉頓時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疼，頭也隱隱發暈，有一瞬間眼前發黑，心也跟著被揪起來用力摔倒地上，踩碎。
    渾身的血液都跟著這一巴掌，燒到了頂峰，他向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也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從小到大惹過的事情沒有八十也有一千，就沒讓人省心過。
    也從來沒有讓人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扇耳光，自尊心被毀得幹淨。
    他腦子一熱，眼睛紅彤彤地抬起頭，忍著因為失望而導致的哭腔，一字一頓地看著自己的爸爸，那個把自己丟到孤兒院，還把媽媽給逼死的男人，“你打我……”
    “打你怎麼了？你是我兒子我還不能打了嗎？什麼東西！敢跟我頂嘴，都是你媽那個賤女人教的，吃了浪費米的賤種……”那個男人麵目醜惡地說著惡毒地話。
    溫辰被這毫不忌諱的話給震驚到了，醫鬧他以前也經曆過，但是這種毫不留情罵自己兒子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正想要製止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前麵的一直隱忍的身影動了。
    就像幼獸瀕死前最後用盡全力的反擊，毫不遲疑，決絕而憤懣，撕心裂肺哭喊地像是最後哀鳴。
    “混蛋！該死的，我是賤種，你算什麼！你憑什麼那麼罵她！你個人渣！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你當自己是誰啊！雜碎！賤人！”
    魏傑瘋了一樣衝到男人的身上，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臉上，失去理智一樣毫無章法地拽著男人的頭發和踢打，不要命似的表情都跟著扭曲，嘴裏說出的話根本不像一個高中生能說出來的。
    氣勢駭人地下了圍觀的人一大跳，齊齊往後退了一大步，害怕的看著中間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
    男人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因為根本不相信魏傑會打自己，想要反守為攻，卻發現自己缺乏鍛煉的身體虛弱地推不開身上還沒有成年的男孩子，隻能被動地挨著打，嘴裏不甘心地痛叫著咒罵。
    魏傑沒有成年，但是常年幹架的身體讓他即使挨了好幾下打，也覺得根本不痛不癢，不停歇的一拳一拳跟機器一樣揮在那人的臉上。
    怒火燒滅了所有的理性。
    溫辰跟著人流後退了半步，隨後在魏傑越來越不留情的一麵倒打人時，才反應過來，慌忙叫著人，上前把人拉開。
    “魏傑！魏傑？別打了！你快把人打死了！別打了！……”溫辰抓住他的手，抱住臂膀往後拖。
    魏傑一把掙開他的手，雙眼通紅地瞪了過來，“為什麼不打！”
    那布滿血絲的眼神讓溫辰一愣，這種滲人地神經質讓他莫名的從中看到了絕望的悲哀。
    “魏……”溫辰下意識說出口，卻被把頭轉回去接著打人的魏傑打斷，他迅速起身跟著也過來幫忙勸架的人一起拉開他們，注意到旁邊有人在報警的時候，他一時間不是鬆一口氣。
    而是想到了剛剛看到的那個眼神，他握緊了魏傑的手腕，然後拽了一下人，在還沒有緩過神的魏傑看過來時，拉著人躲開人流跑了。
    他知道魏傑不能走，因為他差點把人打死，手指關節上還殘留這受害者的血跡，那麼的明顯，讓人不注意都不行，但是他也看到了那些血跡旁邊的淤青紅痕，那些一看就痕疼的傷口。
    他不希望魏傑就這麼被推到所有人麵前展示。
    他帶著一路上都不啃聲的魏傑跑到了一個熱鬧的街區裏麵，穿過人流，路過攤位，在一處偏僻人少的後巷停下，坐在廢棄的水管上麵喘氣。
    好久沒有跑這麼快了，跟逃命似的。
    溫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衣服淩亂，低垂著頭不看他的魏傑，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雖然身為醫生，讓病人健康是他的職責，而大多數人也習慣性認為醫生是天生能夠安慰人心的，不管他們本身是什麼性格。
    但是溫辰不太擅長，他隻能說出空洞的話，說著無味的雞湯，一遍一遍地重複給自己的病人，並且盡最後的努力，給他們唯一一個出自真心的笑容。
    可是他現在笑不出來。
    所以無言。
    魏傑緩緩佛上自己的頭，抱住後腦慢慢蹲到了地上，讓自己縮成了一小團。
    明明是那麼高大男孩子，現在卻想一個失去了家的小孩。
    即使他從來沒有承認過那個男人是自己的家。
    但是……但是……為什麼自己現在還是覺得心痛。
    魏傑嗚咽出聲，拚命捂住自己的嘴。
    溫辰站起身，想要走過去，口袋的手機卻震動了起來，他不耐的拿出來草草地掃了一眼，卻定在了原地。
    溫醫生！剛剛來了一群人說是要見藍先生，帶他走，很有身份的樣子，外麵還有一大群的警察不讓我們出去，思小姐正在和他們說話，她讓我告訴老大快點讓藍先生走，可是我聯係不到老大！你在他身邊嗎！麻煩幫我轉告一聲！！拜托了！！！
    是七仔發過來的消息，溫辰攥著手機猶豫了一會兒，看著蹲在地上的少年果斷先打了樂正貂的手機，不出所料地打不通。
    樂正貂說過，今天要帶藍修去海裏，隻希望現在應該還在那裏。
    他停在原地片刻，最後決定把人拽起來，一起去找人，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
    但是剛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抬起頭卻看到了在拐角處站著的一個學生，他校服整齊，品貌端正，站在牆角明顯是在偷窺卻沒有半點畏畏縮縮的樣子，反而理所當然地和他對視。
    溫辰扶著身邊還在不滿地掙紮著的魏傑，看著不遠處的羅雲旭，鬆開了手。
    魏傑後退一步，轉過身去擦自己的眼睛，並不知道羅雲旭的出現。
    羅雲旭向他們走了過來，步履堅定，但是渾身縈繞著和之前第一次見到時的好學的氣息不一樣，是堅守自己領地的野獸的氣息。
    溫辰一向知道自己的眼光，很準，也很毒。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的轉身離開了後巷，在街上匆匆借了一輛自行車往之前他們上岸的地方奔去。
    把那壓抑悲傷的後巷，留給那兩個人。
    因為一直都在找人魚的緣故，所以經常會往海邊跑，所以對於臨著小鎮的海岸線情況很熟悉，能夠樂正貂訓練藍修的地方，隻有他們之前上岸的地方，海水足夠深，範圍足夠廣，也夠隱蔽。
    他踩著腳踏，迎著凜冽寒風化成的刀刃，把心裏的不安，和思路理清。
    一大群警察的出現，不僅意味著事情的嚴重性，點名要藍修的行為就很明顯地在告訴他們，藍修不簡單。
    起碼不是普通的父母雙亡分孤兒那麼簡單。
    不然，為什麼會變成人魚，看樂正貂的反應似乎也從來沒見過那種情況……
    如果是因為身邊突然的藍海，那為什麼身邊同樣出現了樂正貂的自己沒有任何問題？所以終究是藍修身上出了什麼問題……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藍修，不能留在這裏了。
    看到越來越近的高大礁石，溫辰刹住車，跳下來，踩著細軟的沙子，跑過去對著空蕩蕩地海洋大聲呼喚：“藍修！樂正貂！藍修！！喂——！”
    他喊了很久，越喊走得越近，海水淹沒小腹，要不是因為不會遊泳，他甚至都想潛入水底去看那兩個家夥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再一次呼喚時，嗓子發緊地出不了聲。
    溫辰第一次急切地想要看到樂正貂的那種討厭又帥氣的臉，並且第一次希望自己是會遊泳的。
    就在不安和急躁漫上眼睛的時候，他看到了不遠處海麵冒出的一個小黑點。
    “藍修！樂正貂！”他放聲高呼，抬起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