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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習結束後，平時一起坐地鐵的同學今天都有家長過來接，於是我獨自走在通往地跌站的路上。畢竟已經是晚上九點半，路邊的商店餐館基本打烊，路上也沒有幾個行人，偶爾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學生。快到地跌站口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男子低垂著頭，坐在人行道綠化帶旁。聽見前麵幾個同樣走向地鐵站方向的學生交頭接耳道：“趕緊避開，估計又是一個醉鬼。”一個女生插話說：“感覺這時都看不到執勤的警察，以後我還是叫我爸媽晚上來接我吧。”
    另一個學生接道：“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旁邊有幾家酒吧，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見了。”我本來也想像其他幾名學生一樣繞開那人，可當我無意朝那人瞟了一眼的時候，對方剛好抬起頭來，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
    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那高挺的鼻梁，還有那張薄唇。唯一不同的是高翹的顴骨上那對深邃眼眸此時此刻布滿了血絲。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又轉向周圍的事物。好像很是漫無目的。我走到他的身旁蹲下，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傳來的一大股酒氣。我問道：“你怎麼會坐在這兒？”
    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有沒有認出我，然後又垂下了頭，也沒有回話。我繼續道：“你可以站起來嗎？”
    他還是沒有理會我。不管他是否回應，我都不想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離地鐵站不遠的機動動車道旁邊停著幾輛等待載客的計程車，我快步走到一個車旁，說了情況，司機一聽立馬回絕道：“我不載喝醉的人啊，別到時候吐我一車的。”
    我又來到後麵兩輛計程車旁詢問，得到的答案是一樣的。我從褲兜裏掏出新買的錢包，打開數了數裏麵的現金，問最後一個司機：“我要到的地址離這裏就大約五分鍾車程，你要是接了這個生意，我給你一百。”
    司機有些驚訝的看了我一眼，但點了點頭道：“那好吧。”
    我回頭看了眼依舊坐在地上的男子，轉頭看向司機道：“你能幫我把人扛到車上嗎？”
    司機皺了皺眉，道：“我隻是負責開車載人，從來不負責抬人。”我沒有理會對方不悅的神情，繼續道：“你幫人扛過來，我再給你一百。”司機猶豫片刻，握著方向盤的一個手指敲了兩下，道：“那好。”
    十分鍾後，到了寫字樓下麵，司機把人從後座椅上扛了下來。我道：“你能幫我把他扛到樓上嗎？”看著對方不悅的表情，我連忙補充道：“有電梯。”
    對方不耐煩將人推到我的身上，我踉蹌了一步。感覺重物壓在我的身上，我有一時的恍惚，模糊聽見司機道：“這裏就隻能臨時停車…。不想吃罰款單…。就幾步路的事情。兩百塊。”
    見我沒有反應，司機催促道：“趕緊拿錢。”伸出一隻手來，做出討要的動作。我定了定神，從錢包裏掏出兩百塊，如約遞給司機，對方二話沒說，轉身回到駕駛室，沒多會兒，計程車便駛離了我的視野範圍。
    站在寫字樓下，周圍很是寂靜，就連旁邊的車道上都空空蕩蕩。身旁的人似乎是半醒半睡，時不時說幾句模糊不清的醉話，並將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我的肩上，臉貼到了我的後脖頸，呼出充滿刺鼻酒精味兒的熱氣。我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開始發冷，本能地想要把他推開，可最終還是克製住了。
    我保持著一個姿勢，在原地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竄入我的耳中：“想喝水，水，水。”我很想回應，可自己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僵直。對方像是一個得不到想要東西的孩子一樣，仍由腦袋在我的脖頸處扭動，頭發絲弄得我有些癢，口中繼續道：“我渴。水，要喝水。”我咬了咬牙，手有些顫抖地將他從我的背上拉開，他的一條手臂搭在我的脖子後，而我的一隻手緊緊環固住他的腰身。
    坐電梯到達他家樓層後，我在他的褲包裏找到家門鑰匙，打開門，把他扛到了沙發床上。我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肩膀，四下環顧，整個屋子的擺設還是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整齊幹淨。又看了看躺在拉伸開的沙發床上，爛醉如泥的男人，感覺二者是如此的不協調。
    我走到飲水機前給他接了杯水。哪怕此時時刻我拿著杯子的手指還是微微顫動。我將水杯湊到他的嘴邊，說：“喝水。”他半睜開眼睛，喝了兩大口，然後推開了杯子，有些自言自語地道：“不要了，困了。”說完，又再次閉上眼睛。我把堆在床腳的被子給他蓋上，然後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已經走到房屋門口時，身後傳來抽泣聲，我走回了沙發床邊，坐下，靜靜聽著那短促不規律的呼吸，看著那張由於抽泣已經變得通紅的臉，液體從他緊閉的雙眸中留下。他突燃開口，聲音嘶啞地道：“白樹恩，我，我他媽的也變成了和你一樣的人。”我靜靜坐了一個鍾頭，直到對方停止了嗚咽，陷入沉睡。期間辰逸給我發了兩次短信，問我是不是補課延後，這麼晚還不回家。我答道，我在朋友家待一會兒，等下打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