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周頌柳錯愕，“……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公子，或許您也知曉，榕兒小姐在幾年前的元宵夜，曾對靖王殿下一見傾心，奈何被老爺送入宮中作為秀女。
    “她曆經艱難得到了侍寢的機會，結果陛下根本沒有來。後來，小姐在宮中待久了，不免聽得一些個流言蜚語，說是……”倩兒刻意壓低了聲音，用隻能彼此兩人聽到的音量道，“說是，陛下原本就有龍陽之好，宮中包括莘皇後在內的一眾妃嬪皆是完璧之身，是用作掩人耳目的幌子。”
    “什麼？”周頌柳震驚得色變，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一張異常清美的男子的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才又竭力作出鎮定的神色，“你是說，因為榕兒知曉了陛下的這個秘密，所以陛下才會……殺你們滅口？”
    極為合理的猜測，看起來順理成章地勾畫出一個變態暴君的形象。
    然，倩兒的話語卻又給了周頌柳不小的一擊。
    “不是的，公子，我原本也以為是那般。可是，我死了以後魂魄經過後宮，聽得兩個嬤嬤的對話……”
    “唉，真是可憐啊，又是一個……”
    “是啊，從陛下還未登基的那些年算起，這一路走來，因為那個人……惹怒陛下而平白喪生的姑娘少說也有十來個了吧……”
    “那個人……你是說，嚇，靖王殿……”
    “你瘋了？小聲點！這要是被掌事內監聽到了，割你的舌頭都算輕的。”
    “……什麼？！”周頌柳感覺腦袋“嗡”地一下，喪失了所有的運轉功能，他大略地思量了幾許，愣住，轉而，顫聲問道，“難不成，是因為陛下……喜歡靖王殿下……所以想要清除一切對靖王殿下有非分之想的人……”
    “正是。”倩兒笑得慘然，“可憐榕兒小姐至死都沒有明白，自己的死因竟是因為她私自去給靖王殿下送了一碗湯羹……她不知曉，隻要是與靖王殿下有關的一應人事，都瞞不過陛下的耳目。”
    “……”周頌柳不再說話，雙拳緊握，不住地顫抖，眉目猙獰，像是即刻就能夠暴怒而起，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倩兒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握住周頌柳冰涼的手。
    手背被另一隻纖長的手覆蓋，卻是一樣的冰涼。周頌柳一驚，與他自身病弱的冰涼不同，這隻手，似乎是浸在一汪深不見底的冰泉之中，由內而外、源源不斷地滲出寒意，他詫異地抬眸，卻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他知道，那是倩兒的目光。
    “後來的事情，公子您想必多少也聽聞了。榕兒小姐由於枉死，加之對靖王殿下執念過深，遂附在郡主殿下的身上，攪擾得皇宮不得安寧，後來還是晏公子與空山大師聯手將她……除去的。”
    倩兒生澀地從喉間吐出“除去”二字，心間止不住地激蕩，曾幾何時，那般嬌憨美麗的少女，竟在一夕之間變作怨靈，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個高高在上、目無下塵的所謂君王。
    也許，還有那個為了自己的仕途不惜犧牲女兒幸福，硬是將她送進宮中的，所謂父親。
    追溯到源頭，又或者，那年那夜，元宵燈下的驚鴻一瞥，就是一切孽緣的開端。
    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你啊，容靖華。
    這一點，阿雪在幾個月前，就深信不疑。隻不過，待到今時今日，再次想來，發覺自己的心境早已不複當初。
    有什麼改變了，其實他也說不清，他隻知自己在念起那個人的名號，憶起那個人的麵龐之際，心底糾纏的不再有冰冷的譏嘲與恨意，而是深切的無奈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