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遇上這等好事，阿雪應該會滿口答應，即便此人秉性有傲嬌的嫌疑，也至多會裝模作樣地半推半就。孰料他笑得明媚，一雙桃花眼幾乎完全眯起，然後說道：
    “我拒絕。”
    “……”容靖華算是無話可說，剛想要開口詢問或者辯解幾句，阿雪倒先開口，語調裏有一絲戲謔：
    “不必感到奇怪。早前你隻身前往北笙——且不管你是出於何種目的，你那位皇兄陛下想必已經耿耿於懷。今番你回到南鸞，頭一件事不是進宮見他，反而待在我這裏，你難道猜不出他心中所想麼。”
    “……”依舊是沉默，阿靖承認，這段說辭不無道理，可是自己這種難以言喻的不快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是因為對方的不信任而懊喪麼。好吧，如果硬要這麼說，的確是有點兒，更有一種莫名的出力不討好的感覺。思及此，阿靖俊逸的臉頰似乎攀上一抹陰霾，他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繼續將庭院裏的樹葉清掃到院子一旁的角落裏。
    這邊阿雪卻像是不依不饒，稍微抬高了音量，似有不滿地嗔道：“喂，我方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
    “……呃？”阿靖一愣，他仿佛忘記了阿雪所謂的“問題”，片刻以後他迅速反應過來，有些訝異地瞥他一眼，那目光像是在說：你想知道那些做什麼？
    晏離雪沉默不發，清亮明澈的眼眸竟好似有源源不斷的蠱惑力，宛若隻要淡淡地盯著你須臾，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聽他的旨意行事，同樣的也會自發回答一切問題。阿靖自問定力頗高，此番竟也禁不住別過臉，怔了一秒，然後無可奈何地笑道：
    “小軒啊……那日同你說過，他是我同父同母的胞弟，比我小了整整十歲。”阿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起腰肢，長身而立，臉龐微仰，沐浴在溫暖宜人的陽光下，別是一般的靜謐與安和，仿佛唯有說到這個人，這位高高在上的親王殿下也如同尋常人家的兄長一樣，溫和得叫人癡迷，“他從小身子就比平常孩子虛弱，不過除此之外，性子倒是極好的。常有一些比他年長的皇室宗親欺負他，他也不見惱，隻是有的時候，我與母妃……發現他身上的傷痕，才知道他一準又被哪個頑皮的孩子推到地上，擦破了皮……”
    晏離雪靜靜地聽著他的話，像是在娓娓道來一個久遠悠然的故事，隻是他注意到，阿靖在說道“母妃”二字之時，有意無意地頓了一下，似有不易察覺的落寞。
    沒來由的，阿雪感到心中一緊，旋即湧上難掩的哀傷，細微悠長，不絕如縷，望著阿靖細長妖異的眉眼，他幾乎想要站起身，走到那人的麵前，輕輕替他撫平眉心的結，然後，擁抱住那人，告訴他：
    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滄海桑田。
    然而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他忽地回想起容雋的麵容，心底猛烈地抽痛，幾乎要滲出血來，愣是平複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能夠直視靖華那張或多或少與容雋有所相似的麵頰，嘴角不自知地漫上一抹苦澀的冷笑，對上阿靖挾著擔憂的探尋目光，禁不住在心底嗤笑一聲，無聲地對自己說：你還真是傻，隨隨便便就能立下這種誓言麼……且不論那容雋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便是沒有這一層的阻隔，你同他皆是男子，又要以什麼身份，待在他的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