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陛下，皇後娘娘此番並不在宮內。”貼身老監躬身道，“說是去西涼寺給郡主殿下祈福。”聲音謙恭卻不見畏怯，顯然是在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帝身邊侍奉多年，深諳其秉性所致。
    容雋聞言，劍眉微蹙，麵上倒沒有一絲意外，沉吟片刻，他吩咐道：“說起來，朕也有一些時日未曾去看望皇姐了，且擺駕郡府。”
    “喏。”老監作揖，隨後退至殿外，轉身去招呼皇帝禦用的車輦與侍奉人員。
    容雋頷首，又將右手抬到眼前，目光好似在端詳那枚瑩亮的翡翠扳指，神思卻又仿佛飄遠了，他兩道英氣的劍眉朝中心攏聚，一對鷹隼般的眼眸略微眯起，不知是在思量著什麼，薄唇抿起，可即便是一言不發，他莊肅的神情連同那身著龍袍的頎長身材也足以令人心生畏懼，若不是對他知根知底的嬤嬤或內監，斷然不敢在此番情況下貿然上前的。
    他大約是想到了什麼憂心事，眉心鎖得更緊，一張棱角分明的三角臉寒若冰霜，星眼裏間或投射出令人膽寒的厲光，他卻長久地沉默，直到那貼身老監弓著背脊，邁著小碎步靠近他的身後，尖細的嗓音不覺有些滄桑：
    “陛下，老奴已將一應事務打點完畢，您隨時可以出發。”
    “……知道了。”容雋說著便隨那老監走出殿門，卻在殿外寬闊的台階上停住了，頓了一下，道，“慢著，朕先去一趟流雲榭。”
    那老監神色不動，隻是頷首作揖，好似波瀾不驚的平穩模樣：“喏。”
    “其實，我這些時日倒是有些好奇……”晏離雪坐在一張沉香雕鏤的蝴蝶椅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抵著下頷，清麗俊美的桃花眼時不時打量著從進入晏宅開始就不住地為他整理包袱，打掃院落，儼然一名盡心盡職的管家一般的容靖華。他不禁笑起來，眸中說不上是什麼神情，似乎僅僅是覺得阿靖前後忙碌的背影著實有趣，又或者，他隻是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這個高挑俊逸的南鸞王爺，“……你先前曾說的‘小軒’，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容靖華沒有立刻回答，他一邊嫌棄地將一塊滿是塵垢的抹布丟棄到簸箕裏，一邊略有不忿地說道：“何以我替你清掃宅邸，你卻坐在一旁？”
    “嗬。”阿雪清澈的眸子微微眯起，饒有興致地勾起唇角，一張白的近乎透明的麵容迎著院落裏透射進來的陽光，隱隱染上些許緋色，愈加清美撩人。麵對阿靖的問話，他自是不疾不徐，不緊不慢地推回去，“其一，我並沒有吩咐你做些什麼，一切皆是你主動開始的。”
    他忽地想起來，小半個時辰以前，當阿靖同他一起進入晏宅，即被撲麵而來的塵垢迷了眼眸，連連後退的狼狽模樣，然後，阿靖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不過去了趟北笙，你這裏就幾乎變成廢墟了，這要怎麼住人——我且替你收拾一下。”
    還真是……賢惠啊……腦中沒來由地冒出這兩個字，阿雪不禁莞爾，他覺得阿靖表麵上是一番難以接近的冷傲樣子，其內裏竟是這般討喜，遂將眼眸眯了又眯，含著笑意繼續說下去：
    “其二，晏宅向來不收無用之人，你既是執意留在我晏宅，做出一些貢獻也是在所難免。其三，豆豆尚在北笙，在她回來以前，我這裏恐怕得一直是你方才看到的那副模樣了。”
    果不其然，聞得此言的阿靖身形一滯，隨後朝著阿雪轉過臉來，好似找到一個借口一般唇角上揚，略顯得意地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在此處多留一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