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厲害啊……墨瑤……”南風醉吃力地呢喃，眼底浮現出深淵般的冷厲，頓了片刻，卻又有一抹浮雲流風般的憐惜與悲戚掠過，幾不可辨地一晃，遂又被他眼中的陰鷙覆蓋，“這麼些年來，你又究竟承受著怎樣的折磨呢……阿雪……”
    馬車的車轍“哢擦”、“哢擦”地碾碎路麵還沒有完全腐爛的舊年枯葉，車窗外偶或有風息一陣陣地呼嘯而過，卻已然不似北國令人絕望的凜冽，反而逐漸變得溫和柔暖起來。
    氣溫漸行回升，阿雪肩上的披肩，自然也是裹不住的了。他趁著身邊的靖華闔眸小憩之際，悄無聲息地褪下，然後躡手躡腳地抬起身子，想要從阿靖的身前繞過，熟料他還不曾探出門簾，手腕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稍微用力一拉，他便身形不穩，整個人跌在阿靖的懷中。
    容靖華狹長俊美的鳳眸慢慢睜開，裏麵劃過一絲計謀成功的狡黠。
    “……”阿雪麵有窘色，不過到底是習慣了，他鎮定地拉開同阿靖的距離，轉而想要掙脫，哪知阿靖將他摟得更緊，他一時間就以一種甚為尷尬的姿勢蜷在阿靖的身前，既好氣又好笑，於是細白的手揚起，想要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卻被阿靖騰出的另一隻手攥住，將他冰涼的手捏在掌心。
    隨後，靖華這廝居然浮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目光溫和而略帶有挑釁，那神情分明在說，你能奈我何？
    阿雪不言，笑著歎了口氣，任他抱著，背脊倚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感知著他一下又一下強勁有力的心跳，那之中的熾熱幾乎要透過他的衣衫，滲進他細膩的肌膚。
    “我說……”阿雪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清洌而無奈，“我不過是看那車夫甚為辛勞，想要替他一時半刻，你又何必……”
    阿靖將他雪白的長發輕柔地挽到耳後，溫和地說道：“管那車夫作何，我隻是見不得你著一件單衣就趕著出去吹風。”
    阿雪隻覺得耳廓一熱，麵色不變地過濾掉他話語中的意蘊，沉靜地盯著車廂深棕色的內壁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幽幽地言：
    “我這樣的人……你還是不要靠得太近才好……”
    他話雖是這般說，卻絲毫沒有要掙開的意思，阿靖自是知曉，他將臉埋在阿雪瘦削的肩上，嗅著阿雪發絲間若有若無的香氣，忍俊不禁道：
    “未曾想……你竟是這麼靦腆……”
    晏離雪當即聽出了他言辭中的戲謔，麵上隱約燒起，有些慍怒地偏過頭，加重了語氣說道：“我同你說正經之事，你再這般，我便惱了。”
    “好……”阿靖的笑意更深，他覺得眼前冰雪一般的絕美人兒連性子都是如此撩人，盡管通常情況下會被他刻意掩藏在清冷的外表之下。
    停了片刻，阿雪繼續說道：“雖然此番我身上的墨瑤暫時平息下來，可他畢竟是我尚無法完全掌控的靈物，我且怕它會影響到你。”
    阿靖聞言怔住，他沒有料到阿雪竟是在替他擔憂，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心下的衝動，隻是聲線裏掩不住欣喜：
    “原來你這麼憂心於我。”
    晏離雪默默翻了個白眼，不欲再同他說話，哪知不消片刻，靖華帶有金屬感的聲音悠然地傳進他的耳鼓：
    “可是，我更不忍心看到你獨自承受墨瑤的侵蝕……你不知曉，自打那天我在南山見到你那個模樣以後，我便……”
    “阿靖。”晏離雪沉聲打斷他，苦澀地一笑，“六年之前，我將墨瑤鑲進左眼，這所有的一切，就已是我的宿命。”
    又怎可能強行撤出，全身而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