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沉默了，低頭端詳著這塊光滑、觸感冰涼的玉石。
    晏離雪露出理解的神色，苦笑一下，道：“你是不是想起來那日，在南山見到我的青筋……那個時候，我並非走火入魔，我是在南山祭奠一位故人，哪知受到山間墳塋的陰魂攪擾，一時間難以遏製墨瑤的力量，遭到它突如其來的反噬，所以才……”
    “不。”阿靖忽然抬起頭，雙眸盯著阿雪那隻孤單的右眼，鳳眸中盡是憐惜與沉痛，“我想知道，你原本的左眼因何故失去了？”
    “……”阿雪有點驚訝，他用僅剩的右眼回望著阿靖，自嘲似的笑道，“拜幻山河所賜，就在五年以前，不僅如此，憐兒，還有她的家人，都被幻山河屠盡了。”
    五年前……
    這是一個極為敏感的時間點，不論是對阿雪，還是阿靖。靖華略有一愣，即而眸色黯淡下來，眼底的陰鷙挾著淩厲的殺氣，兩手的指節也幾乎被他捏得“格格”作響。阿雪見狀無奈地說：
    “幻山河已經死了……”是他“親手”殺死的。刺殺這樣一個人本來可以有千萬種更加簡單更加便捷甚至根本不需要付出代價的方法，可他還是選擇了這一種，他極端而畸形的偏執令他想要使用許多年前師父傳授的技藝來複仇，不僅是幻山河，還有當年參與其中的另一個人。
    “可是，憐兒姑娘為何還能行動如常？”阿靖疑惑地問道，這也許意味著，母親也可以……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晏離雪打斷他，“早前我已然同你說過，所謂墨瑤能‘起死回生’須滿足的條件。憐兒已經……死了，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勉強保留她殘餘的魂魄，延緩軀體腐敗的速度，讓她……讓她能夠看到我為她複仇。”
    “至於墨瑤……”阿雪從靖華的手中拿回那塊玉石，神色癡迷地凝視著它漆黑瑩亮的光澤，像是在豔羨它強大的力量，“它著實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我很小的時候隨師父學習縱靈術，後來師父臨死前將墨瑤交付於我，囑咐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淪落到幻山河的手裏。五年來，我一直將其幻化成我的左眼，卻逐漸地發現，它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
    “可它同時會吞噬你的生命力。”阿靖突然打斷阿雪的話語，清冷的語調竟有一絲難言的激動，“那次在南山，這次在皇宮……想來那些大夫與我說你的身子本就比尋常人虛弱，我還很是疑惑，原來，原來……”一向沉穩的他居然聲線顫抖得難以繼續言語。
    “那又如何？”阿雪似乎驟然提高了音量，那隻右瞳裏仿佛又升騰出微妙的譏諷，“我不是什麼聖人，隻要能夠複仇，隻要能夠慰藉師父和憐兒的在天之靈，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十五年前，如若不是承蒙師父所救，我興許早就凍死在北笙的冰雪裏了。”
    他一席話說得激動，細白的脖頸隱約漲紅，雙頰亦湧上兩團緋色，讓他原本蒼白單薄的麵容竟有些誘人的生動，卻讓對麵的阿靖生生愣住了，他一言不發地怔了好久，突然，用一種反常的平靜語調說道：
    “十五年前……你是不是曾……被當作奴隸販賣……”阿靖竭力希望找到一些溫和的措辭，卻發現事實若是如此，根本無法用軟綿綿的辭藻來試圖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