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揚。”
    “什麼？”
    顧揚轉過身去，看見楊棲梧正坐在石頭凳子上仰起臉來看著自己。
    “謝謝你和我說這麼多。”
    “嗨，謝什麼……”
    顧揚湊到他跟前坐著，手偷偷攬到他肩上摟著。
    楊棲梧麵色不變，輕輕把他的手從自己肩上拿了下來。
    “以後你遇到什麼問題，感情方麵也好、學習方麵的也好，都可以拿來問我，我一定幫你。”
    顧揚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他盯著楊棲梧看了好一會，“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別的意思，我願意當你的好朋友、好哥們，但是也僅此而已。”
    楊棲梧語氣誠懇，表情嚴肅，像是在開學式上上台演講的學生會代表。
    顧揚一把抓住他肩膀把他扳向自己，“你總得告訴我是因為什麼吧？因為我是男的？因為你討厭我？”
    楊棲梧任他抓著自己，也不掙紮，隻是淡淡的說：“因為我大學之前不想談戀愛。”
    顧揚聽了他的理由，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
    “楊小白同學，你不是在逗我吧？”
    他放開對方的肩膀，從石頭凳上站起身來，“你連同性都能接受，結果不能接受早戀？”
    顧揚一時間笑的直不起腰來，直引得幾個路過的大爺大媽頻頻側目。
    楊棲梧冷冷道：“我有我自己的目標和規劃，我必須為了它而努力。”
    顧揚見他說得認真，斂了笑問道：“什麼目標？”
    “我要在高考中拿下本市的理科狀元，得到市裏的全額獎學金，然後去A大讀大學。”
    “A大？”顧揚有些納悶，“那所學校的分數並沒有高到需要你拚理科狀元的地步吧？你成績這麼好，怎麼不選個更好的學校？”
    “A大是我媽媽的母校……我想用這筆獎學金離開家裏，有了它我就能付第一年的學費了。”
    楊棲梧從地上撿了一片樹葉捏在手裏繞著，樹葉被折疊後流出綠色的汁液，把他的手指也染上了顏色。
    顧揚盯著他的手看了一會，突然開口道：“你是不是很想離開家裏麵？你今天同意和我出來……也是因為不想在家裏待著吧？”
    楊棲梧的手頓了頓，半響才抬起頭來，“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你也沒幹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顧揚裝作輕鬆的笑了笑，“你願意跟我出來，我還挺開心的呢。”
    楊棲梧沒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對不起，我現在沒辦法回應你。”
    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楊棲梧不想回家，顧揚就跟他在公園裏一圈一圈的繞，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就那麼一個勁的走，現在回了家，顧揚才發現小腿上的傷處好像腫的更嚴重了。
    他一邊給腿上藥，一邊想著今天楊棲梧和他說對不起時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睛就那麼直直望著自己，帶著那麼點泫然欲泣的感覺。
    他說現在沒辦法回應自己，是因為他不能影響學業，但他也沒說不喜歡自己。
    如果自己也能努力學習和他一起考A大的話，他們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顧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抓過手機給楊棲梧發了個微信。
    “我和你一起考A大吧。”
    信息發送成功後，好半天都沒有回話，顧揚坐起身，聽見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
    他跑出臥室，看見爸爸正站在玄關的地方彎下腰換鞋。
    “爸，你回來了。”
    “哎，回來了。”
    爸爸脫下外套掛在門口，一邊走向自己的房間一邊朝他點了點頭。
    顧揚跟上去，想說點什麼，可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的話題。
    爸爸手扶在門把手上，回頭看著他，臉上帶點詢問的神色。
    “爸，前幾天……我打架那事，學校跟你說了麼？”
    “嗯，說了。”
    “哦……我還以為你回來得問我。”
    爸爸的手在門把手上摩挲著，“不是已經擺平了麼？”
    “嗯……”顧揚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他的褲腿卷著，小腿上那麼大一塊淤青，爸爸不可能沒看見，但他卻一句都沒有問。
    “爸，我有喜歡的人了，是我們班的。”
    爸爸點點頭，“行，一會我給你卡裏再打點錢，約個會看個電影什麼的。”
    顧揚還想說什麼，爸爸已經走進臥室關上了門，紅木的門板像一個堅不可摧的結界，把他和爸爸徹底阻隔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這算什麼父子啊，還不如合租一間房子的房客關係密切。
    顧揚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在床上躺了下來，手機響起提示音，他抓過來看，是銀行卡的進賬信息，金額帶好幾個零，他煩躁的退出信息界麵，把手機丟到了桌上。
    鈴聲又叮叮咚咚的響起來，顧揚用枕頭蒙住頭，一抬手把台燈也關上了。
    視野所及的地方全部暗下來，隻有窗簾外頭隱約透進來的燈光稍稍映亮著房間，他把臉埋在枕頭裏，聽著自己被放大好多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像窒息的人最後的求救聲。
    半夜的時候，顧揚被噩夢驚醒了。
    夢裏麵的內容一睜開眼就記不清了，但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還未完全褪去，他按亮台燈，撈過杯子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的水。
    床頭的鬧鍾顯示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一點半，距離他起床的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顧揚盯著天花板，說什麼也睡不著了。
    他想起睡前好像還有未讀的消息沒看，就把手機掏了出來，微信的圖標右上角有一個紅色的數字一，點開聊天界麵時，顯示在消息列表最上麵的名字是楊小白。
    楊棲梧給他回了信息？
    顧揚點進去，是熟悉的楊棲梧的語氣。
    “不要為了我改變你的規劃，或許將來你會後悔的。”
    顧揚笑笑，飛快的回複過去：“我這人做事從來都是秉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理念，以後什麼樣，就讓以後的我去操心吧。”
    還不等他放下電話，對方已經回了新的消息過來。
    “你怎麼還沒睡？”
    顧揚盯著這幾個字看了幾秒，鬼使神差的就撥了語音通話過去，對方很快接了起來。
    “喂？”
    楊棲梧的聲音悶悶的，和平時聽起來不太一樣。
    “你怎麼這個聲？感冒了？”
    “沒，我在被窩裏呢，我怕把我爸他們引來。”
    顧揚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你怎麼也沒睡啊？”
    楊棲梧抽了抽鼻子，“晚上到家我就睡著了，結果十二點多的時候醒了，到現在都沒睡意。”
    “你那是喝酒喝的吧？”顧揚樂了。
    “還說呢，我說我不喝，你非讓我喝，明天上課要是犯困，你看我和不和你玩命。”
    顧揚嘿嘿笑了幾聲，“楊小白，我感覺今天的你挺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
    “就跟平時的你不一樣，感覺跟你的關係近了不少……嗨，我也說不上來。”
    楊棲梧沒說話，話筒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他在被窩裏翻了個身。
    “楊小白。”
    “嗯？”
    “其實我小時候學習挺好的呢。”
    “是嗎？”
    “真的，”顧揚有些不服氣，“你別不信，我當年還拿過奧數比賽的亞軍呢。”
    “呦，是嗎？哪屆啊？”
    顧揚從床上蹦下來，跑到櫃子裏翻出了獲獎證書，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
    “就這個，你自己看。”
    對麵沉默了好一會，就在顧揚以為楊棲梧舉著電話睡著了的時候，電話裏也收到了一張圖片。
    他點開一看，照片裏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一張證書，隻不過“亞軍”兩個字變成了“冠軍”，獲獎人名字寫著“楊棲梧”三個大字。
    “我靠，這也太巧了吧？”
    楊棲梧在電話那頭輕輕笑起來，“是挺巧的。”
    顧揚保存了那張證書的照片，拉開被子躺了下來。
    “哎，沒想到咱們那個時候就已經被命運的紅線纏在了一起。”
    楊棲梧沒說話。
    顧揚心情好，繼續自言自語：“我決定了，從明天起我就要好好學習了，爭取在期末考的時候殺他個片甲不留，在成績榜上也和你緊緊貼在一起。”
    “咱倆現在不就是貼在一起的麼？”
    “是麼？”
    “不信你明天去學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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