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揚是被陽光曬醒的。
    當他急匆匆穿好衣服準備衝出門的時候，才意識到今天是周日，不用去學校。
    還好昨晚睡前忘了拉窗簾，不然今天他可能要一口氣睡到下午。
    顧揚走到廚房給自己倒水喝，他看見桌上留的字條，才意識到他爸昨天半夜曾經回家過，然後今天一大早就又走了。
    “顧揚，爸爸要出差一個禮拜左右，自己照顧好自己，卡裏給你打了錢。”
    爸爸一直是這樣連名帶姓的稱呼自己，每次留他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錢也都給的十分充足。
    似乎自從顧揚媽媽病逝之後，他們爺倆之間的關係就變得越發的客套了。
    顧揚喝完水，把杯子洗好放回架子上，轉身回了房間。
    他今天心情有些說不出的煩悶，不想在家裏待著，他想出去轉轉。
    正穿衣服的空檔，顧揚瞥見自己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似乎是有未讀信息的提醒。
    他抓過手機按亮屏幕，上麵顯示有兩條昨晚的微信信息。
    第一條是楊棲梧回複他的：在看書。
    顧揚狠狠在大腿上拍了一記。
    昨晚非要泡什麼澡呢？
    如果他昨晚就看見這條信息的話，說不定能跟楊棲梧聊上一會。
    現在他一晚上沒回人家信息，對方會不會多想？
    顧揚趕緊亡羊補牢，回了條微信過去。
    “昨晚睡著了，你在看什麼書啊？”
    發完這條，顧揚心下一動，又補了一條過去。
    “今天有事嗎？要不要出來走走？”
    看見信息順利發送出去，顧揚終於鬆了口氣，剛剛煩悶的心情也開朗不少，他退出“楊小白”的界麵，準備看看另一條消息。
    另一條信息來自於自然卷，顧揚皺了眉頭，手指頭懸在屏幕上方轉了轉。
    他們倆是去年年底和外校的人打籃球比賽時候加的微信，當時是為了方便聯絡組織訓練，後來也就一直留著好友，比賽過後倆人接觸過一段時間，彼此都不太看得慣，一直到前陣子真正針鋒相對起來，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他會找自己有什麼事呢？
    顧揚點開信息，在看清楚那句話的內容之後，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昨天中午在電玩城和你親嘴兒的人是誰啊？”
    自然卷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昨天他也在附近？
    顧揚心裏有些慌，他倒不怕自然卷把這件事傳出去，這件事對他來說完全無所謂，他是怕影響楊棲梧。
    他是出了名的好學生，如果這件事散播出去，他的形象就全毀了。
    到時候他不得恨死自己。
    顧揚趕緊打了幾個字過去：“你他媽看錯了吧？”
    信息很快發了過去，也不知道自然卷現在有沒有在看手機。
    他煩躁的把手機丟到床上，走到穿衣鏡跟前胡亂理了理頭發。鏡子裏的人一臉煩悶，利落的短發一根根豎起來，赤著的上身隱約看得到腹肌的形狀，睡褲的一條褲腿卷到膝蓋上頭，露出小腿前部一大塊淤青來。
    顧揚在鏡子前頭蹲下來，仔仔細細看腿上的傷處，又青又紫，邊緣還透著點綠。
    沒想到啊，他楊小白那麼個缺乏鍛煉的書呆子，腿勁還不小。
    他自嘲的笑了笑，放在床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信息提示音，顧揚幾步邁過去抓到手裏看。
    是楊棲梧發來的，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看不出對方什麼情緒。
    “要複習，沒時間玩。”
    顧揚趕緊回複：“你在哪複習？帶我一個唄。”
    楊棲梧既然還肯回他信息，說明昨天他對他做的事還沒到導致兩人絕交的地步，顧揚不由得暗暗期待著——這是不是說明自己有戲啊？
    對方很快回了信息過來：“在兒童活動中心，你來麼？”
    兒童活動中心？楊棲梧怎麼跑那去了？他這個歲數去那複習……是不是有點稍嫌老啊？
    顧揚沒敢多問，迅速抓了件衣服穿上就出門了。
    周末的路上沒什麼車，一路上暢通無阻，還不到半個小時出租車就到了目的地，顧揚付錢下了車，根據楊棲梧給的樓層數上了電梯。
    電梯門一打開，他就看見了楊棲梧，對方穿著件白底藍條紋的長袖T恤，端端正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腿上攤開著一本練習冊，正咬著筆杆在認真思考。
    顧揚湊過去貼在他身邊坐下，探頭去看他那本習題，“做題呢？”
    楊棲梧先前正看的專注，一下子被他打斷，下意識偏過頭來看他，兩個人的臉一下子貼的很近，嘴唇還差幾厘米就險些貼在一起了。
    “你來了。”
    楊棲梧像沒事人一樣隨口打著招呼，不動聲色的和顧揚拉開距離。
    顧揚懶洋洋的靠在身後的牆上，四處打量了下。
    “你怎麼跑這複習來了？找學習的氣氛呢？”
    楊棲梧指了指對麵敞著門的房間，“我陪我妹妹來學跳舞來了。”
    “你妹妹？”
    顧揚饒有興趣的湊到門口去朝裏望著，裏頭有十來個十歲上下的穿著粉紅色芭蕾舞小裙子的小姑娘正在練基本功，他一眼就看見裏麵那個梳著小辮子的女孩，和昨天在學校展板上看到的畫長的一模一樣。
    但和畫不一樣的是，這個小姑娘的耳朵上戴著一隻助聽器。
    顧揚愣了一會，轉身問楊棲梧：“你妹妹她……耳朵……”
    “嗯，先天性聽力障礙，不過戴上助聽器以後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了，你正常說話她都能聽見。”
    “哦……”
    顧揚點著頭，又向教室裏看過去，小姑娘正踮起腳尖轉了個圈，臉上的笑甜甜的，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讓她感到煩惱。
    “你妹妹挺可愛的，叫什麼名字啊？”
    顧揚又貼著楊棲梧坐下來，十分自然的把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楊棲梧朝一邊挪了挪，“楊天天，天空的天。”
    “哦，天天啊。”顧揚又緊追著他挪過去。
    這回楊棲梧被擠到長椅的最邊上了，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挪，他別過臉推了顧揚一把，“哎，你往那邊點。”
    顧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為什麼啊？你不是有位置坐麼？”
    “你別貼著我。”
    “我冷。”
    “冷回家穿衣服去。”
    “哥哥！”
    小姑娘一蹦一跳從教室裏跑了出來，一下子蹦進楊棲梧懷裏。
    “結束了啊？”楊棲梧從一旁拿過小姑娘的外套，給她仔仔細細的穿好。
    “嗯，老師說可以回家了。”
    顧揚湊過去和她打招呼，“楊天天，你好啊。”
    小姑娘一點也不怕生，笑眯眯和他擺擺手，“你好，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嗎？”
    楊棲梧給她把扣子扣好，又整理了下衣領，“叫顧哥哥。”
    “顧哥哥。”
    顧揚摸摸她的頭頂，笑的合不攏嘴，“楊小白，你這妹妹可比你可愛多了，又親人，又愛笑。”
    楊棲梧把他手拍掉，彎下腰將書本什麼的收進背包。
    “走吧，我先把天天送回家。”
    “然後呢？”
    顧揚湊到他跟前，“要不我去你家玩吧。”
    “去我家幹什麼？”
    楊棲梧的臉色有那麼一瞬間的陰鬱，但很快又恢複如常，顧揚看在眼裏，心裏稍微帶點疑惑。
    “那……咱們去哪啊？”
    “先送天天吧，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