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要教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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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這天天氣很好,暑氣早有消退的跡象。若現在伸頭看窗外的天空,會覺得目所能及的雲彩相比昨日減少了許多。
讓晉野感受到季節交替,是因為第一片飄在他窗台上的樹葉。他拾起這片樹葉端詳了很久,覺得莫名地激動。悶熱的夏天終於要過去了,他最喜歡吃的西瓜就要沒有了,雖然他很喜歡吃,但是在秋天成熟的水果會完全替代他對西瓜地渴望。
“兒子!”媽媽在一樓喊道,聲音透過牆壁和天花板傳到晉野的耳朵裏,音量不減半毫。
“來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心想一定又得去跑腿了。手一鬆,葉子被送到空中,打著圈兒落下。
晉野的媽媽是一個極其幹練的人,微胖的身材,眼角的皺紋,眼睛裏透出精煉和霸氣與在她這個年紀實在不能再流行的波浪頭搭配出一個普通又具有代表性的中年婦女。
“你現在閑著是吧,閑著的話幫我去超市買菜回來。”媽媽完全不給任何機會反駁,晉野也從來不覺得這是問題,而是命令,隻管聽和做就好,原因就是因為她是自己的親媽。
關於自己的爸爸,晉野的印象隨著時間的過去少之又少但愈來愈期盼見到他。對於一直在外工作的爸爸,一年零零星星回家幾次加起來的時間不超過七天。當爸爸對媽媽說我想要做的工作可能要去很遠的地方,你要跟我走還是呆在這裏的時候,媽媽的答案幹脆簡單:呆著家裏,離開這就真叫做背井離鄉了,我們又不是沒有家。可對於爸爸一直想離家工作的堅決媽媽卻不抱怨,她告訴他每個人要過的日子不一樣,結婚也不該是一個人的枷鎖。如果你想要在外麵工作,我不會埋怨你,你也不要有壓力。聽到這句話的爸爸,抱了媽媽很久,高興之餘,嘴裏蹦出一句“糟糠之妻不可棄”來。於是在爸爸不在家的情況下,晉野的媽媽硬是自己一個人將晉野撫養長大。每每晉野問道自己的父親,媽媽的最後一句話永遠是“我不抱怨,你也不準抱怨”。
晉野拿著要買的東西的清單,一口氣跑到離家最近的超市。進去之後,輕輕鬆了一口氣,手拎著T恤領子前後呼扇。他拿起牆邊整整齊齊放好的菜籃,大步走向放置蔬菜的區域。超市裏幽幽地播放著LeneMarlin的《APlaceNearby》。
Heavenisaplacenearby
soIwon“tbesofaraway
andifyoutryandlookforme
maybeyou“llfindmesomeday
Heavenisaplacenearby
sothere“snoneedtosaygoodbye
Iwannaaskyounottocry
I“llalwaysbebyyourside
買好該買的蔬菜,晉野又打了一個電話給媽媽問道還需要帶回家什麼東西。
晉野歪著頭,用頸窩夾著手機,兩隻手仔細挑選著自己想吃的水果。餘光掃過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連忙敷衍了媽媽,掛了電話就往那個人身邊跑去。這個人的身影在他眼裏越來越清楚,他看見那個人在認認真真的挑選著餅幹,說是認認真真,當真是一字一字的盯著包裝上的說明看了老半天。
晉野不合時宜地一個巴掌拍到他的肩上,“林明俊!”
林明俊回頭,“好巧,你也來這裏買東西。”似是不曾預料到會在超市遇到熟人,驚喜的看著晉野。兩人對視笑了一會兒,晉野便低頭看了看林明俊一直盯著看的餅幹,睜大了眼睛說:“你要買這個餅幹嗎?”
林明俊緊張了一下,怕自己做了什麼招人笑的事情。連忙問道:“這個餅幹不能買嗎?”
“倒也不是不能買,這種不都是小嬰兒才吃的嗎?”晉野笑了笑。
“哦,我沒看懂說明。”林明俊喃喃,說的很小聲,但卻不知道聽者有心。映入眼中的則是晉野略微驚訝的麵孔。
“沒看懂說明?你不識字?不可能吧?”晉野從未想過自己身邊會有文盲,這就碰上了一個?九年義務教育怕是還沒響應到中國各地?但怎麼看都不覺得林明俊是個沒有文化的人啊。
“我是加拿大人,啊不,應該說我一直生活在國外。我從7歲開始在加拿大生活,隻會講中文,中國字還沒有認全。”
林明俊平淡的講完,晉野隻發出了一個字,“哇”。
這個時候的他好奇不滅,總感覺這些秘密趣事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就一定會被別人搶去,之後連再看一眼的機會都沒了。好奇心遇到故事和謎團就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此時不發,爾後必發。
”晉野?“被叫自己的聲音拉回神來,低頭看著林明俊。
“這個餅幹是我能吃的嗎?”林明俊舉起剛挑的餅幹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可以。剛剛那個也可以,你要是不在乎是小孩吃的。”晉野在想眼前這個人到底有多少讓自己驚訝的事情。
認識他之後,晉野經常和他一起出去玩。打籃球,帶他到家裏去打電動。林明俊做過的事情就是一個平常高中生都會做的事情,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仔細想想他自己一個人住,到告訴自己之前一直在國外生活。讓他想一個詞去形容林明俊,那個詞就是“神奇”-讓人驚訝與不驚訝的特性都結
合起來了。他一定是得知道這個鄰居所有的事情才會罷休,旁枝末節都不會疏忽。他心裏默默想著。
“你在哪裏上學啊?”晉野開始了自己的嘴炮。
“我沒地方上學。”
“你不上學嗎?哦也對,你不認識中文。”
林明俊哽了一下,發出一個嗯字。心想,這人真的是不會說話。
“那你不會中文是不是生活特別麻煩?”
“還挺好的,我最起碼可以說中文啊。”林明俊回答道。
“哦對對對,你還會說中文,你不懂的東西一定要多問別人。比如我。你可以多問問我,什麼問題
我隻要我知道,我就一定會告訴你。絕對不能讓你在這裏生活不下去的。”晉野接著說。
“哦還有,我可以教你學中文的,我在學校語文也是很好的,你放心讓我教沒問題。”說完晉野重重地拍了林明俊兩下肩,露出潔白的牙齒。
對於這樣的熱情林明俊不置可否,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熱心的人,該如何回應,他一點準備都沒有。決定說句謝謝回絕這份盛情,話剛到嗓子眼,晉野又說:“就這麼定了,我每天下午5點下課,為了你我自習就不在學校上了。怎麼樣,我好心吧。”
“是。”林明俊笑了笑,回複道。他還能說什麼,對方都不惜休息的時間給自己補中文了,如果自己還拒絕就顯得太沒有人性了。
兩人並排往家裏走去,途中兩個人有說有笑,林明俊發現晉野真的是一個說話不經大腦的人,比如說他會問外國人罵人是不是用“F”開頭的詞,還有沒有其他罵人的話,纏著自己一定得教他一些,還說之後到學校如果能用英語罵人一定非常有麵子。但林明俊覺得自己的反應更奇怪,他居然一句一句的在教他用英語罵人,並且還給他糾正發音。
“我跟你說,你要是想像美國大片裏的人一樣罵人的話,一定得說“ya”而不是“you”。隨後跟他解釋了背後的曆史。晉野當然對曆史背景完全不理會,對著“ya”別扭的練了半天。
“那我們說好了,明天下午5點來我家,我教你寫字。”晉野說完,朝林明俊眨了一下眼睛,一邊擺著手,一邊進家門口。林明俊站在原處,感覺自己被操控了。但發自內心的笑出了聲。抬腳走上台階,拿出鑰匙打開門回了家。
晉野一邊寫著作業,一邊等媽媽把飯做好。台燈照亮了筆耕不輟的手,堅挺的鼻子與泛著光的眼睛,英氣奪目。
寫著寫著,他突然想到要教林明俊的話連課本都沒有,起身走向自己的儲物櫃,翻找著自己在小學用過的語文課本。如果連課本都沒有就尷尬了。也不知道小學的課本對他來說會不會略簡單了,但想到林明俊說自己7歲就去了加拿大,應該在國內還沒開始小學的課程吧。晉野將找出來的課本用抹布抹去上麵的灰塵,檢查了一下書有沒有破損,能不能送人。
他預備把這些書全給林明俊,反正自己留著沒有用,送給他還能讓他多學點東西。他摸了摸自己的頭,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非常明智。於是,他用抹布仔仔細細的將所有的書都擦的幹幹淨淨,並且把所有不小心折起來的角全部展開,然後整整齊齊地放到書桌旁邊的置物櫃上。完畢,坐回書桌前,繼續寫作業。
在隔壁房子的林明俊將房間裏的燈全部開著,整個房子被燈光映到刺眼,仿佛房間的主人不想讓一切黑暗有處可藏。房子裏安靜的異常,哪怕是隻有一個人住,也該有點聲音,可林明俊的房間裏像是沒有任何人一樣端。坐在沙發的他,百無聊賴的翻看著一本名叫《TheGraveyardBook》的小說,是NeilGaiman的作品。這是他從加拿大帶過來的唯一一本書。
被殺手殺死父母的Bod在鬼魂幫助下沒有被殺手傷害,但卻被警告不能離開墳場,但長大了的Bod背叛了養父母的命令,離開了墳場。他受到了人類的教育,學會了與人相處,卻發現自己看不到墳場裏的養父母了,養父母覺得是時候讓他離開墳場,便給他準備了錢和行李。
他覺得Bod很可憐,如果被囚禁在一個地方許多年,便不能看到其他地方的人、物、景象。活著是為了探索嚐試新鮮的東西,如果這個世界隻剩一個地方能夠棲身,那倒不如死了,之後雖然離開了墳場,但再也看不見一直對自己好的墳場裏的朋友和自己的養父母。
在能保護自己的地方,看不到外麵的世界;不在能保護自己的地方,連對自己好的人都再也看不到了。
活著有另一個名字叫委屈。
林明俊覺得很累,捏了捏眉頭,躺在床上想睡覺。但又抬起頭看著自己房間的窗戶。對麵的人已經把窗簾拉上了,窗簾後麵的人影婆娑,不能看的很真切。然後又疲累的躺在床上,蹭了蹭床單。不久就睡了。房間的燈全部開著,燈光將房間映到仿佛透明,好似林明俊身處在一個虛空,不受任何力量的左右。
作者閑話:
第一章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