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歡言哪裏見過秦封這副模樣，嚇得整張小臉青裏透白，就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跟他苦苦求饒了。之前他去夥房偷吃包子的時候，也沒見秦封這麼生氣，怎麼換成燈籠，他就氣成這副樣子了呢？
    秦封從燈籠映出的光裏，看見了阮歡言驚恐的表情，後知後覺的他這才明白阮歡言並不是個正常孩童，他跟旁人不同，從未學過禮數，讀過詩經。這些東西在他看來，可能就跟吃飯睡覺一樣正常，根本牽扯不到「禮義廉恥」這四個大字……其實說實話，阮歡言八成連「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他又何苦因為此事而遷怒於他？
    想到這裏，秦封漸漸歇了火氣，耐著性子跟阮歡言說：「我知你不是有意為之，還回去，日後再也不要做這樣的事。」
    「哦……」阮歡言一邊小聲嘀咕道，一邊從秦封手裏掙紮出來，一路小跑回到東廂房門口，趁著四下無人，又將燈籠重新掛了回去。可憐他還沒看清那個燈籠該怎麼畫，就徹底失去了「借來」看看的機會。
    更令他頭疼的是，秦封又生氣了。該怎麼哄他高興，可是一個比天還大的大難題。
    「世子，我把燈籠還回去了。」
    秦封仍舊板著臉：「嗯。」
    阮歡言小心翼翼地問他：「那你能不能別生氣了，怪嚇人的。」
    秦封長出一口沉氣，語重心長地告誡阮歡言：「隻要你日後不再做出這樣的事，我就不生氣了。」
    阮歡言趕緊配合道：「我以後再也不拿別人家的燈籠了。」
    「嗯。」
    「那包子還能拿嗎？」
    「……」
    「當我沒問。」
    良久，秦封漸漸鬆了僵硬如冰的表情，攀著阮歡言的肩膀，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摸著他的小臉說：「你告訴我，西廂閣又不是買不起，為什麼要偷東廂房的燈籠？」
    阮歡言將他跟添香之間的對話轉述給秦封，秦封立刻會意，這是柳連蝶下了指示，不許西廂閣裝點門麵，好叫東廂房看看她們堅固如山的敵意。
    然此次及笄之禮，事關重大，各方朝臣都在密切關注，這已然不僅僅隻是一個世家大族的內部事務。柳連蝶如此小氣，屆時難免引來別人非議。若是為了阮家著想，這西廂閣裏的燈籠，當真非掛不可。
    「你且乖乖回房，燈籠的事，由我來辦。」
    阮歡言眼前一亮，興奮地瞄了秦封一眼：「世子說話算話？」
    秦封反問他：「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阮歡言伸出小手：「那我們拉勾勾。」
    一開始看見這一幕的時候，秦封的內心是拒絕的。畢竟在他看來，拉勾勾是小孩子才會做的舉動，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情，做起來太過幼稚。但是後來他轉念一想，阮歡言仍舊是個孩子，為了哄他開心，拉個勾勾也不是不可以的。
    秦封緩緩伸出手去，勾住阮歡言的小手指，在他的帶領下，一並搖了三搖。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話音落後，阮歡言果然笑得跟朵迎春花一樣，看得秦封心頭一動。
    末了，阮歡言想要抽手，秦封沒讓他抽，而是輕輕攥住他的小手，低聲問他：「數日未見，你，可有想我？」
    想？想什麼？阮歡言巴不得秦封離他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要到西廂閣來，哪裏還會想他。但他心裏還是怕著秦封，不敢實話實話，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想了會怎樣？沒想又會怎樣？」
    秦封一聽這話便知阮歡言這是壓根兒沒把他放在心上，怕他遷怒於他，故意過來迂回來了。他惱怒之下，語氣甚是不好，甩給阮歡言一句：「想了便是想了，沒想就要受罰。」
    「啊？」阮歡言大吃一驚，皺著眉說，「那要怎麼罰啊？」
    「罰你明日同我一道出門買燈籠。」
    阮歡言巴不得出府遊玩，心說這算哪門子懲罰，根本就是獎賞嘛。他笑眯眯道：「那以後能不能多罰我幾次？」
    此話一出，秦封更惱火了，一下站起身來，推開阮歡言的手，深深吸了一口長氣，平複自己即將崩潰的心情，而後沒好氣地甩給阮歡言二字：「不能。」
    說罷，秦封率先提步離開，連句說話的機會都沒給阮歡言留。他一邊納悶，一邊掰著自己的小手自言自語：「不能就不能，那麼凶幹嘛啊，果然是大瘟神，我還是離他遠點兒好……」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西廂閣，由秦封親自將阮歡言交到添香手裏，方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