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三七回.鐵心亦被柔腸繞 癡心公子終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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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知何日,此夜難為情。
采衣看著屋內的少爺又望著窗外明月發呆,知道這美青年又在想著楊南丞了。
雖然侍奉了江若初那麼多年,采衣卻是不明白,少爺明明對著楊少爺那番一往情深,之前還為著終於二人相識相知而歡心不已,卻又怎麼忽然忍心和楊少爺分開?可是去了那西疆一行楊少爺讓少爺不開心了麼?可那分開之時,楊少爺一臉不解和不舍,連他采衣也看得清清楚楚,少爺這是何苦呢?這會兒又如此相思,動不動就唉聲歎氣,分明是分開了,卻隻是第二天就叫自己趕緊飛鴿書信,為楊少爺將回程的一切都打點好,溫水暖被好湯好酒伺候著,這番用心,縱然是個鐵石心腸也化作繞指柔了吧?采衣真是不明白少爺的心思。
可采衣畢竟隻是一個侍女,猜不得少爺的心思卻也不敢多言,隻怕更是擾了少爺的心思,這兩日見著少爺臉上總是莫名笑了又轉複苦楚,更是連楊南丞的名字都不敢提。
江若初自然心中愁苦難擋糾結何止萬分。
是自己說要分道揚鑣,卻又後悔著自己是不是太過小氣量,畢竟楊南丞年少風流他江若初也早明了於心,如今他對自己的溫柔嗬護江若初也是心知肚明。這一次是他擰不過自己的倔強脾氣,忽然沒由來地就別過,怕是楊南丞心中也是鬱結難解,可如楊南丞柔腸多情卻又怎麼可能責備他江若初的任性?隻是他這不追問卻又讓江若初覺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真的不過如此……
他當然也知道楊南丞堂堂男兒自然心中懷大事,大事未了何談兒女情長?知道楊南丞見著自己態度堅決不願意自己為難才遂了自己的意思,可是這會兒,自己卻又悔了,怕著他一路回去無人說話寂寞,無人陪伴無聊,無人照顧更是叫人擔心不已。
何曾不想自己也去找他,可……可明明是自己說要分道揚鑣的……
哎,江若初啊江若初……
你這才是自作繭啊……
在心中埋怨著自己,江若初又深深歎氣,轉複想起認識楊南丞以來他一路對自己的關懷體貼溫柔多情,卻又不自覺笑了,下一刻更複愁苦糾結。
之前幾人從蘭州往西去尋找線索,這回回來中原,原本從蘭州可一路經慶州,過洛水再經延州也要不了多少時日可回陽曲,就算真是江若初要回去江南,也可繞路而行,從洛陽再分手,可如今江若初故意要錯開與楊南丞的路線,便讓楊南丞按著原計劃從慶州向北行,自己和采衣主仆二人一路向南,經秦州往長安而行。
雖然一路有侍女照顧,江若初在西疆所受的風沙早被洗盡,卻由因為相思之苦糾結於心,倒叫他又消瘦許多。
算算時日,楊南丞應該也到了丐幫去交代完了事情,卻不知道之後他是何打算?這一路回去丐幫可有遇到什麼難處?九蓮魔宗遇到的那些事,卻早已經不再在這位俊俏公子的心上。
之前長安出來,江若初心料這楊南丞也算是多時不歸武當,說不定也是想家了,還想要順道去往武當山,可想起自己分明說要分道揚鑣還說要回家看看,這回去找他又算作什麼事?可若是不去找他,卻又不知道何時才能見上他一麵?
而他,卻又不曾思念不曾想著我麼……
采衣見著江若初在茶寮裏發呆,知道他又想著楊南丞了也是暗自歎氣搖頭。
這會兒主仆二人一路向東行,眼見著洛陽城就在眼前,一路馬車行路也是辛苦,少爺正在茶寮裏歇息。
這茶寮雖小,卻是在官道之上,來往之人龍蛇混雜。
江若初平日也是謹慎之人,這回卻是被情字所困,心中煩擾,不曾在意周圍。他本是個俊俏公子,溫潤如妙齡少女,這會兒更是相思滿溢,恨眉微蹙,我見猶憐。茶寮裏歇腳的幾個小混混早就忍不住朝著這邊打量,一邊帶著猥瑣的笑意。
江若初全心想著心中的男人,采衣也是擔憂著自家少爺,待得兩人注意到茶寮裏幾個閑人散開,幾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男子壞笑著將兩人圍了個圈,已經沒了後路退出茶寮。
“少爺……”
江若初醒神一般,看了周圍的情勢咂了咂舌,心道自己真是自作繭,人稱小公瑾的江若初竟然會有被小流氓地痞圍堵的時候。
見著正主已經發現了自己的企圖,幾個小流氓也不客氣,為首的一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位公子,可是要進城啊?要不要哥兒幾個護送你啊?”
周圍幾個流氓聽了這話先哄笑出聲。
江若初眉頭一皺,並不答話。對方卻以為他是被嚇到了,趕忙故作大方地攤開手,一步一步走過來,笑著說:“哎,公子別怕嘛,咱哥兒幾個可是好心,看公子這麼……這麼皮光肉滑,可別叫壞人給,給欺負了不是?”其餘幾人也笑著愈發靠近二人所在的茶桌,將二人圍住了。
江若初冷哼了一聲,可還不曾出口答話,卻聽得眾人身後一個男人語中帶笑:
“人說關中八大怪,果然果然,名不虛傳!卻原來還有專門護送人進城的差事,妙哉妙哉!”
幾個小流氓吃驚地一轉頭,卻是見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端坐在後麵的茶桌之上慢悠悠喝茶。見他穿得隨意,長發不整,嘴邊短短胡茬,麵若雕刻,雙目炯炯有神,自有一股大俠風範男人英氣;看他說話時也不轉頭看向這邊,雖然麵帶微笑,可卻是叫人心中不覺有幾分懼色。而且方才明明已經將周圍喝茶的人驅趕盡了,這會兒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大男人?!
采衣轉眼看了說話人卻是喜出望外,忍不住低頭看了看端坐著的自家公子。
“什麼人?”為首的流氓呼喝了一句,卻忍不住眼神招呼手下幾人趕緊擺開陣勢,想要將這管閑事的男人圍住。
“嗯……”男人聽了問話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似的,沉吟了片刻,待得自己被幾個流氓圍住了,才慢慢將手中的茶碗輕輕放在麵前茶桌上,“過路人。”
這“人”字剛落地,茶碗也正好落下,卻是聽得一聲巨響,一張楠木實木茶桌竟然就轟然碎開!
周圍幾個流氓見了這陣勢哪裏還管什麼緣由真假,幾個膽小的立刻就驚呼著逃跑了,剩下三個膽大的,見著麵前的男人輕鬆自如以兩指夾住方才的茶碗碗緣,轉頭卻是笑得格外好看:“失禮失禮,貧道這也是想一人進城,可勞煩各位護送貧道進城免得有宵小欺辱貧道?”
這哪裏敢搭話?剩下幾人邊賠笑邊後退,出了茶寮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人影。
見著對方落跑,男人倒也不追,隻笑著轉頭向那邊的茶博士拋過銀子,這才轉頭對著采衣點了點頭。
危險之時見著心中想念之人,江若初哪裏能不激動萬分?楊南丞才一出聲就已經叫他心花怒放,可卻礙著麵子沒有答話,反而低眼不敢看他,心中更是糾結萬分,一麵為著他楊南丞來到驚喜愉悅,一麵卻又不得不有些埋怨他怎麼才來!
這會兒打發了旁人,楊南丞倒也立刻笑了來到自己身邊,可這麵臊皮薄的公子哥哪裏能先開口說話?
那邊的采衣見著少爺低頭不語卻早就紅了臉自然明白,心中也是又氣又急,明事理地退到一邊。
楊南丞笑著走到江若初身邊,他打馬追了幾日總算見著江若初他心中自然也是歡欣鼓舞,這會兒看江若初低頭不語可耳畔已經紅透,心中也明白這俊人兒怕是被自己的笨拙愚鈍給氣得不輕。
“若初,”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江若初心中一緊。
下一刻就被楊南丞不客氣地拉了手放在心口,男人也不含糊,聲音卻是溫柔如昔:“可有傷到什麼地方?可叫我瞧瞧?”
江若初沒聽出這話裏的調笑,手被男人拽在心口叫他有些慌亂,本來男人這回出現就叫他的怒氣去了太半,可這話本不是他想聽的第一句,心中也不禁還是埋怨,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沒什麼好氣道:
“江湖肖小而已,哪裏能傷的我,不勞你費心。”
這話出口便也是後悔,自己怎麼就不能別那麼倔,萬一他……
楊南丞倒是不以為意,笑了又將他的手拉回去:“哎,沒受傷就好,倒是我怎麼不來?我可是來看看想要將我楊南丞養成一個大胖子的金主的!”
這一句卻是將江若初逗得忍俊不禁,微微抬眼睨了他一眼,又轉過眼神:“卻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楊南丞看他嬌嗔著看了自己一眼,心中更是蕩漾,將江若初另外一隻手也拉了起來,齊齊握在自己雙手。
江若初一驚,臉上也更是一紅,抬眼看著楊南丞,男人溫柔注視著他曖昧不已。
“!!”
江若初心中突突兩跳,卻是低首用力掙紮了一下想要抽回手來竟然不能夠,眉頭不禁一皺,抬眼瞪了楊南丞一眼,聲音卻偏偏微微有些顫抖:“幾日不見,阿南怎麼如此不正經,快放開我。”
楊南丞卻是不依,更不正經笑著:“那可不成,放開你,我怕你跑了。”
“!”江若初聽得這一句臉上更是紅得厲害,這本是簡陋茶棚,方才幾個人鬧事,這回倒是都跑得幹淨,
“你卻又胡說什麼……我,”江若初努力擺了張冷臉,“我可不是你什麼師兄師弟師侄,可不想與你這樣……親昵……”
說到後半聲音卻更是細小下去。
楊南丞聽著卻是依舊笑著,更將他拉得近些,故意壓低了聲音——他那聲音比不得江若初細膩,低沉而男人味十足,此刻故意壓低下去更是有些惑人心思——
“若初,我楊南丞活這二十一年,卻還是個愚鈍漢子,自命大俠風流年少,與若初相識,縱然我駑鈍,可你我雖然不及出生入死卻也是同共患難,若初對我的好我又哪裏不知道?你我知己相逢恨晚,又豈止恨晚,相識若初,我楊南丞,很是歡喜。”
“!”江若初聽得這忽然而來的告白,心中怦咚一響,臉上卻仿若冒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答話,隻是一股膩人的甜蜜席卷而來,又夾雜著一絲苦楚般,叫他鼻尖一酸。
抬頭怯怯看了楊南丞那張臉,卻是笑得曖昧無比,江若初眼神遊真是懷疑這不過是夢境,狠狠咬了咬唇,喉口竟有些哽咽:
“你……你……”
江湖兒女愛恨也不過一句話,江若初心中對楊南丞的思念已久,哪裏能料到這忽然而來的一句卻是叫他心慌意亂到手足無措,開口半晌竟然不能成句!
楊南丞那邊卻是不依不饒,緊緊將他的雙手固在自己心口:“我怎麼?”
“你!”抬頭見著楊南丞一臉揶揄之笑,江若初輕輕一跺腳,卻是嬌嗔著開口,“阿南怎麼那麼不正經,這麼貧嘴!”說罷,自己卻紅著臉忍不住笑意。
楊南丞見著美人這番,也是嗬嗬一笑,鬆開了江若初的左手,卻不客氣地扶上他的腰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和若初分別多日,楊南丞可是過了好幾個秋呢,卻是不知怎麼讓若初生氣,可千錯萬錯總是我的不是,若初不再生氣可好?”
江若初耳根又紅,抬頭看著楊南丞更是溫柔地望向他,眼眸深沉略帶迷蒙,再也忍不住,服軟地輕輕靠近趴在楊南丞的心口:
“阿南好壞,如此貧嘴,若初這樣愚鈍,怕是,怕是要受你一世的氣……”
聽了江若初這話,楊南丞為著這話裏的意思不禁也是心中一驚,感慨萬千,見著美人送懷也知道他不再生氣,心中也是大石落下,滿足地將美人摟在懷中。
這二人倒是和好如初,苦了在一旁的采衣遠遠看著聽著卻是叫姑娘家羞得臉上冒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