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一片就如鵝毛般。
    枯木老藤，落木敗葉。
    處處蕭索。
    楚白咯吱咯吱地踩著及膝深的雪，艱難跋涉。
    這是哪？
    楚白把手放在唇邊，輕輕哈了口氣，然後搓了搓手。
    還真是冷啊。
    “哇——哇哇——”一聲稚嫩虛弱的童音響起。
    楚白好奇地走過去看。
    是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那嬰兒用極好的綢緞棉被包著，頸上還帶著一塊長命鎖。
    小孩子本來白皙的皮膚此時已經凍得微微發紫了，連哭聲都顯得極其微弱。
    怕是被遺棄在這裏有一會了。
    楚白沉默地彎下腰，想抱起這個小孩。
    小孩就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睜開眼睛衝著楚白笑了一笑。
    楚白伸出去的手僵住。
    “咯咯咯，咯咯——”小孩子笑得極其開心，露出兩顆小小的白牙。
    楚白垂下眼眸，不敢再看那個小孩。他慢慢收回手，然後起身離開。
    “哎呦，造孽呦。這裏怎麼有個小孩子！”一個女聲從身後響起。
    “露皖姑姑，你快去看看。”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夫人從馬車上下來，然後遣身邊的人去看看情況。
    一個老婦和一個丫鬟撐著油紙傘匆匆走過去看。
    楚白站在一旁，靜靜地沒有言語。就像隔岸一般，冷眼看著。
    老婦人分外憐惜這個孩子，輕手輕腳地把小孩子抱起來，然後匆匆回去給夫人看。
    “夫人，是個被遺棄的孩子。”
    那婦人輕輕地撥開繈褓看了看那孩子。
    嬰兒眼睛睜得極大，此時正歡快地笑著。
    “姑姑，這附近可有什麼人麼？這孩子竟被遺棄在這官道上？”夫人眼裏滿是溫情。
    “回夫人，附近人家甚少，遺棄在這裏。隻怕是不想要了，也不想讓這小公子活下去罷。”
    夫人輕歎口氣，說道：“姑姑，把孩子抱上來吧。咱們繼續趕路。”
    楚白看著那老婦人把孩子抱上馬車，隨著四角鈴鐺聲，馬車漸漸遠去。
    “那是——”楚白仰頭看著滿天紛飛的雪花，無聲地苦笑了起來。
    傅府。
    “老爺，今日回府的路上，妾身遇到一個孩子。”傅夫人衝著自己夫君傅宴低聲說道。
    “一個孩子？”傅宴眉頭微皺，輕歎道：“這天下還是亂了，人人自危，民不聊生。”
    夫人並未言語，而是走到丈夫身後，沉默地給丈夫揉著肩。
    “老爺，我把他帶回來了。官道荒蕪，我終是不忍。”夫人收回手，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唉，好——夫人陪我去看看罷。”傅宴拉著妻子的手推門出去。
    “哇——哇哇——”小孩子此時正哭得傷心，額上的青筋也能看得清楚，一張臉也哭得紅彤彤的。
    “露皖姑姑，這怎麼回事？”傅夫人三步並兩步，匆匆走過去問道。
    “夫人，老爺，小孩子怕是路上受了涼，此時有些發熱。”露皖姑姑把懷裏孩子遞給一旁的丫鬟，行禮緩緩說道。
    傅宴看著這小小的孩子，心裏也甚是憐惜。不知這孩子的家裏人怎麼想的。況且這布料和那長命鎖已非尋常人家可用的。
    不為災荒，怕是人禍了。
    傅宴垂眸輕歎道：“露皖姑姑，可有請郎中？”
    “回老爺，請了，現在已在路上了。”
    傅宴攬著妻子問道：“這孩子可有名字？”
    傅夫人愣了愣搖頭道：“他身上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怕是有名字我們也不得知。”
    傅宴抬眸看了看那孩子，又看了看外麵的漫天大雪。
    “那就喚他——”
    “公子，公子你醒醒啦。”
    楚白被人推搡了幾下，便從夢中驚醒。
    秦月坊的姑娘見楚白醒了便笑道：“公子，饕餮之宴要開始了，敢問公子是在這裏歇息片刻還是——”
    楚白揉了揉有些發懵的腦袋，輕聲歎了口氣。
    剛才的夢還沒有做完，突然被人打斷的感覺真心糟糕。
    可是連他自己都恍惚了。
    究竟是夢還是真的。那個孩子，傅家，大雪日。
    “公子——你在聽麼？”那姑娘仰著一張大餅臉笑嘻嘻地問道。
    楚白又發了一小會呆，便從床上下來，準備推門出去。
    “公子，你忘了這個。”那姑娘脆生生地叫住楚白，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是閻羅的麵具。
    楚白禮貌地笑了笑，伸手接住，將麵具戴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