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薛為在醫院的病床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臨終前他瞪大了眼睛，緊盯著天花板。
    薛林筠湊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他的眼珠子艱難地轉了轉，然後那麼去了。
    薛楓韻趴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管曾經多少怨懟，不管背後多少算計，親生父女之間還是血脈相連，無法割舍。
    薛林筠站了起來，“我出去透透氣。”
    薛老太太卻拽住了他的手，“你剛才跟你爸爸說了什麼？”
    薛林筠毫不客氣地拂開了她的手，“他不是我爸爸。”
    說完便出去了。薛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
    他剛才說的是：“我們兩清了。”
    薛為害他們母子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害他和楚悅分道揚鑣，而他換了他的藥，讓他病情日益加重。
    現在他死了，塵歸塵，土歸土，他們兩清了。
    心裏沒有一點報複成功的快感，甚至還有些悵然若失。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醫院的走廊裏，聞著那熟悉的消毒水味，心裏愈加惶然。
    這裏曾經承載了他的夢想——那時候他最大的夢想，就是來市裏這家最大的醫院工作，成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給母親最好的生活，和楚悅並肩而行。
    然而母親兩年前就過世了，楚悅也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那個穿著白大褂救死扶傷的自己，也被歲月浸泡得失去了原本的容貌。
    他正黯然神傷，一堆醫護人員推著急救床與他擦肩而過。他本來沒有注意，這種事在醫院太常見了——直到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楚悅跟著醫護人員的腳步，臉上掛滿了淚，緊緊抓著床上那個傷患的一隻手，哭著喊：“傅雲歌……你不要離開我……”
    他心裏一顫，腳尖一轉跟了過去。
    傅雲歌腹部中了一刀，被送進了手術室。楚悅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捂著臉無聲地哭泣著。他身上一片髒汙，還沾了血，看上去好不可憐。
    薛林筠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了他，“出什麼事了？”
    ——出什麼事了？
    楚悅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覺得心髒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仿佛置身噩夢。
    陳瀟挾持了他威脅警察，可惜膽子又不夠，看到警察掏出槍腿就軟了。他趁機將陳瀟推翻在地，拉起倒在一旁的許凝就想跑。陳瀟自然不甘心的，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提刀就朝他紮了過來。那個速度太快，警察還來不及反應開槍，傅雲歌就撲了過來替他擋下了這一刀。
    那一刻好像整個世界都寂靜了，隻剩下刀刃沒入皮肉的聲音，還有傅雲歌的悶哼聲。
    陳瀟已經瘋魔了，不管不顧地拔出刀子，還想殺他，被警察當場擊斃。
    鋪天蓋地的血，蔓延了他整個視網膜。
    他現在還全身發抖。
    他看著自己眼前那塊潔白無塵的手帕，又看了看手帕的主人，還是搖了搖頭。不知怎麼的，他無厘頭地想，要是他用這塊手帕擦了眼淚，傅雲歌一定會暴跳如雷，罵他又和老情人糾纏不清。
    如果傅雲歌還能醒過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