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光乍泄 四十四章 我哪還有什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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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悅的爺爺是個老紅軍。盡管已經改革開放很多年了,他依舊堅持著吃苦耐勞的可貴精神,嚴以律己,對子孫後代也都很嚴格。
雖然紅三代富二代星二代各種光環加身,但實際上,楚悅的成長過程,是很普通的。在爺爺的堅持下,他沒有被扔到什麼貴族學校國際學校。他跟很多孩子一樣,要在周末上各種補習班特長班,為亂七八糟的數學題困擾。
他那牛逼哄哄的父母也要參加班主任組織的家長會。
起初兩年,楚彥成還能堅持參加。後來公司越做越大,檔期越來越緊,各種公司會議視訊會議,他也沒空應付學校那些家長會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楚悅開始思索,不一會兒便憶起了,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
他放學後又去上了一節鋼琴課,然後回到家,跟父親說,這個周末有一場家長會。
當時他爸正在戴手表,聽他這麼一說愣了一下,沉思了片刻,蹲下來摸了摸他的小臉,“爸爸周末要出差,讓媽媽去參加家長會,好不好?嗯?”
蕭森不怎麼在家,母子倆一個月都說不了兩句話,提到“媽媽”這個詞,他都覺得很陌生。
他搖了搖頭,抓住了父親的袖子。
父親的大手拂過他軟軟的頭發,“悅悅乖,爸爸周末真的去不了。”
言訖,楚彥成便扒拉開他的小手,站起來掏出手機給蕭森打電話。這個通話好像不是很順利,楚彥成說了兩句,又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兩道英氣的眉便擰了起來,低頭掃了兒子一眼,便拿著手機進了臥室,還帶上了門。
楚悅並不知道那天父母到底談了什麼。
大概二十分鍾後,楚彥成神情疲憊地走出來,彎腰又揉了一把他的頭發,道:“你媽媽周末會回來參加家長會。”
他懵懂地點點頭。那時候他尚且不知,他的父親為了給他爭取這個機會,費了多少口舌和心力。更不知道,他的父親為了維持那段婚姻,退讓了多少次,隱忍了多長時間。
然而那天他媽還是沒來。
他麵對老師的質問,不知如何回答。老師給他父母打電話,全都是忙音。一氣之下,便讓他在教室外罰站。他站在走廊裏,站了一個多小時。鈴聲響起,他的同學牽著父母的手,歡快地離開,並在臨別時朝他投來異樣的眼光。他低下了頭,淚一滴滴砸下來。
最後是家裏的廚娘來接他回去。
他抱著小書包回到家,看到客廳裏那酒紅色的Dior箱包隨意地撇在一邊,蕭森穿著睡衣打著哈欠從臥室出來,看到他愣了一下。
“哎呀,我好像忘了,今天學校是不是有家長會?回來光顧著倒時差,睡過頭了。別哭,哭什麼?回頭讓人給你老師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她那張漂亮的臉,即使剛睡醒,不施粉黛,依舊有著勾魂奪魄的美,再裝飾上完美的微笑,任何人都討厭起來。
她一麵說著一麵打開冰箱拿出自己的減肥沙拉。
“說起來你們學校真是的,動不動就開家長會,真是閑的慌。”
她抱著沙拉就進了臥室,甩上了門,沒有任何抱歉的話,徒留一陣香奈兒五號經典的香味。
從那以後,楚悅再也沒有跟他們說過家長會的事,他們也從來都沒有問過。
楚悅從兒時的噩夢中驚醒,額頭上布滿冷汗,背心也是汗濕一片,大口地喘著氣。他緩了一會兒,手摸到床頭櫃,拉亮了壁燈。
他脫掉了被汗水浸濕的睡衣,打開花灑快速了衝了個澡,隨便圍了片浴巾,找出昨晚喝剩的白蘭地,倒了半杯,狠狠灌了下去。
現在是淩晨四點,還是一片暗夜。可是他睡不著,夢醒以後,他總感覺鼻端還縈繞著那香水味,眼皮直跳,心髒也一下一下敲擊著胸膛,無法平靜。
他拉開了厚重窗簾。
淩晨的小樽下起了小雪,玻璃窗上沾了雪花,窗外被風雪暈染開來,一片模糊。
這讓他心裏更亂。
這是他跟傅雲歌北海道之旅的第二站——電影裏的小樽。
他曾經幻想了無數次的地方,做夢都想和薛林筠一起來的地方,最後卻是和傅雲歌一起踏過那些飄滿白雪的街道。
當年他看《情書》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他的旅伴會是傅雲歌。
由於這次有提前訂酒店,他們沒有像在劄幌的時候擠在一間套房裏,而是住在兩間相鄰的單人間裏。
這時候,傅雲歌應該在睡覺吧。他看著窗戶上那些被風雪繪出的奇怪圖案,心裏亂糟糟的。
最後他還是套上了衣服,敲響了傅雲歌的房門。
令他意外的是,傅雲歌非常快速地、精神抖擻地給他開了門。他看到他身後的客廳裏,小電視傳來女主播嚴肅的新聞播報。
他這才想起來,傅雲歌這個人的生活作息是多麼的詭異。淩晨五點看財經新聞,半夜十二點在公司加班,這些對傅雲歌來說,再平常不過了。這個人仿佛一個完美的工作機器,即使是在度假,依然心心念念他的商業帝國。
“怎麼了?這麼早起床?”傅雲歌關心地問。
楚悅笑了笑,虛弱而又秀美,“就是……睡不著。心裏莫名的,很亂。”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右眼皮跳了一下。
傅雲歌引了他進去,給他倒了杯開水。他盤腿坐在地毯上,握著溫暖的杯子,心裏依舊不安。
傅雲歌關掉了電視,在他身邊坐下,寬厚的大掌輕輕撫了撫他的背。
“是想家了嗎?”
楚悅自嘲一笑,“我哪還有什麼家……”
“你媽媽……”
“她不要我了……”
他低頭喝了一口溫熱的開水,纖長濃密的睫毛蒲扇一般蓋住眼眸,卻掩不住那失落的神色。
傅雲歌心裏一動,伸手攬住了他,“如果你願意,以後我家就是你家。”
他捏著被子的手微微收緊,過了一會兒,輕輕呼出一口氣,同時放鬆了身體,歪頭靠在了傅雲歌肩上。
他這個動作讓傅雲歌身子也是一震,但很快適應過來,微微側過臉,小心地親了親他柔軟的發旋。
兩個年輕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依偎著取暖,而窗外白雪寂寂,寒風飄搖。
當時他們尚且不知,長路漫漫,前方還有更猛烈的風雪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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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悅是在LeTAO裏吃甜點時接到那個可怕的電話的。
陌生的號碼,沒有備注名字,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騷擾電話,毫不猶豫地按掉了,繼續享用眼前那份雙層乳酪蛋糕。
這個蛋糕是LeTAO的招牌,用乳酪蛋糕和凍乳酪免烤蛋糕重疊組合而成,口味非常獨特,他饞了好久,這次終於嚐到了。
而傅雲歌買了一份草莓巧克力豆。大概很多人都想不到,傅雲歌是個超級喜歡吃甜食的人,最喜歡吃的就是草莓,連帶所有草莓相關的甜品。
楚悅看他吃的香甜,不由好奇地問:“你那個好吃嗎?”
傅雲歌修長的手指拈住一小塊,正要往嘴裏送,楚悅的嘴就湊了過來,快速地把這份叼了過去,活像隻搶食物的倉鼠。
他的感覺自己的手指好像擦過了楚悅的唇瓣,心裏一陣砰然。
“好吃!”
楚悅舔了舔嘴唇,嫩紅的舌頭卷過,傅雲歌隻覺得那一下好像舔在了自己心頭,讓他酥癢難耐。
他正在糾結要不要偷個吻,又斟酌著兩人的關係有沒有到這一步,楚悅會不會生氣。
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遐想。
——楚悅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震動起來,還是剛才那個號碼。
楚悅也感覺兩人剛才的氣氛好像有些過於曖昧了,便接起了這個電話緩解尷尬。
“哪位?”
他臉上本來掛著淺淺的為甜品陶醉的笑,在電話那邊一陣模糊的說話聲後,他的笑容漸漸僵掉,臉色陡然煞白。
傅雲歌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有些擔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怎麼了?”
楚悅還在凝神聽著電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一團冰冷。
片刻後,對方掛掉了電話,他還維持著那個接電話的姿勢,久久無法回複。
傅雲歌愈加擔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楚悅雙眸放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眼中卻依舊沒什麼神采,“我們回國吧。我媽她……她……”
命運好像又開始跟他開起了惡劣的玩笑。
每次他重整旗鼓,想要好好生活時,生活就會給他當頭一棒,讓他頭暈腦脹,甚至粉身碎骨。
和傅雲歌在北海道一起玩了近一周。
這場旅行讓他們走得很近,他總算有些了解這個男人,看到了這個男人可愛的一麵,他也更加慶幸自己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讓兩個人的人生都往好的方向發展過去。
盡管還談不上愛。
但他感覺好多了。
然而就在這當口,這好像馬上就要通向美好未來的十字路口。他好不容易選擇了一條目前看來還不錯的路,兩邊卻突生荊棘,狠狠地拉扯住他的雙腿,利刺紮進他的皮肉裏,鮮血淋漓。
——蕭森自殺了。
作者閑話:
老傅命苦啊,好不容易快把人攻略了,又出這檔子破事兒╭(╯^╰)╮這篇文這個月參賽,喜歡的話多多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