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完師父，下了山。
    起床，用膳，曬藥材，給菜澆水，再是吃飯，搗藥，吃飯，就寢。
    周而複始，等待的日子倒是變得不難熬了。
    隻是偶爾想起那常常倚在門框笑嗬嗬的人。
    ——他跟師父一樣，很重要。
    於他心而言。
    字他認識了許多，開始會寫寫讀讀了。
    他想這約莫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是自作多情了起來。
    真是不害臊。
    ——他不知的是，夏子深一開始存的是戲弄他的心，找了本《女訓》讓他品讀。
    日複一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也就這樣過去了。
    他等了一年了。
    想來也是騙子，一去不複返。
    真如師父而言，雲國人狡猾奸詐，言不可盡信。
    果然不可信。
    春去秋來，不過一載。
    他深記，夏子深曾言，至多不過四五月。
    不想是哄騙他之語罷了。
    ——一諾千金，可一言不曾萬兩。
    皆是唬人的。
    氣呼呼的鶴冬曾在元日起始時，從白日坐到點燈，等到初春，才覺是謊言。
    明晃晃，赤裸裸的謊言。
    憤恨過，傷心過，後來平靜了。
    想來是太久沒人同他如此相處過，才會產生不該有的依戀。
    罷罷，橋歸橋路歸路也好。
    隻是心中難免有些悲痛。
    畢竟等了那麼久。
    不舍得。
    ……
    這日是三月末，他囤了半年多的藥材終於用完了。
    從前，他不懂藥方，不識字，因此藥材是自己上山尋的。
    後來，他識字，便開始學師父開藥方，甚少給人配藥。
    故而藥材消耗極慢。
    半年未曾上山尋藥了。
    也有三四月未下山趕集了——他食素，本就是帶夏子深下山走走解悶，與販賣藥材。
    現下夏子深不在了，他也沒心情下山了。
    但藥還是得尋的。
    ——
    拄著約有成人手腕粗的木幹，鶴冬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爬得艱難。
    此乃葫浮山主山脈，很是陡峭。
    一麵是斜坡山脈，一麵是刀削斷崖。
    斜坡山脈這邊有條小路直通山頂。
    又因這主山脈奇特的造型，當地人稱其為扇麵山。
    ——斷崖那旁的山勢紋路走向在對麵山峰遙望，似展開扇麵的浮雕。
    鶴冬走上山峰，背筐裏采集的藥材倒是不少。
    山頂傳有毒蛇猛獸出沒倒是少有人至此。
    隻是，此事實上乃是雜草叢生爾。
    虧得他先前第一次隨師父來時，師徒二人不放心帶了一堆驅蛇粉，結果沒用上。
    ——
    山頂雜草叢生，且樹木高大。
    多日未曾來此，而以防萬一，他的確隨身帶著驅蛇粉。
    山上長著最好的蒼耳子。
    山下不如山上的肥大。
    且山頂上再過些便是懸崖，崖下的靈芝草長得極好。
    ——
    鶴冬小心翼翼地采摘崖下的靈芝草，他跪趴在崖邊。
    這是離此最近的一株靈芝。
    ——靈芝是他去集市販賣的藥材之一，往往是販賣給附近過來趕集的大夫或有點閑錢的貴人。
    靈芝草於他而言乃是錢的來源，得小心對待。
    才是起身，便聽耳邊傳來一陣聲響。
    鶴冬警覺回頭，“嗯？”
    這是何聲音，似有人在走動，可荒山野嶺，哪來的人？
    莫不是…
    鶴冬悄悄上前兩步。
    忽起風，衣袂飄飄。
    “鶴大夫。”一憨厚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三個身上沾滿草屑且看著有些眼生的男子。
    “你等？”鶴冬當下拋開那奇異的聲動。
    “嘿嘿，鶴大夫…”有人笑得猥瑣。
    鶴冬蹙眉。
    “你等要做甚？”鶴冬謹慎地後退一步。
    “不管了。”一人大呼，將外袍一脫，一扔，伸手便要來抓他。
    鶴冬忙一閃。
    這幾人居然如斯可惡。
    “你們，你們無恥。”鶴冬罵道。
    三人中有人笑言，“鶴大夫那日不是同那人這樣。”他陰笑。
    鶴冬皺眉，那人…莫不是指夏子深。
    他嗬斥道，“爾等胡言亂語。”
    那人上前欲抓鶴冬，連連逼近，鶴冬已是連連後退。
    退無可退，身後是懸崖峭壁。
    風大了起來。
    “鶴大夫還是從了我們吧。”那人擠眉弄眼道。
    “放肆。”鶴冬冷汗冒出，手心濕潤。
    風吹過荒山。
    霎時間冷靜了。
    後來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