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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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要朕拿你怎樣?」風子昱咬著牙,望著眼前氣若遊絲卻依舊淺淺笑意的男人。
    風子晏說:我要見她。
    時光猶如流水,不管你在意與否總要無情的離去。唯有回憶留在心裏,好的壞的全都難以抹去。
    風子昱依然記得那年冬天,風子晏站在梅樹下笑臉盈盈地望著他,明明是一臉的明媚說出來的話卻如同流水一樣無情。
    他說:「子昱,等我替你奪回玄機,我想要離開這裏。」
    風子昱心裏疼著,卻笑著問:「你要去哪?」
    「離開皇宮,放下過去,哪裏都好,自由自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風子晏望著天空,眼睛亮的如同星空,一片璀璨。
    風子昱癡癡地望著他,心裏明白這樣的風子晏不再屬於他一個人。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其他人,他要為那個人拋開過往拋下尊貴,離開這裏舍下自己,從此這皇宮又將隻剩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為了我,能不能不走?
    風子昱很想問,但這一句梗在喉間怎麼也問不出口。
    害怕他說不能,害怕他說早已厭倦了做自己的替身,更害怕他說心裏從沒有過自己。
    風子昱笑自己癡傻,明知他的心早已留不住,卻還是妄想著要留。
    眼淚差點就要奪眶而出,仰起頭時他還是像從前一樣溫暖笑著:「好啊,等你得勝歸來,我就許你離開,從此世上再沒有風子晏。」
    隻是我怎麼能忘記這世上曾有一個你?
    之後,他隨軍去了邊關,一走就是兩年。
    兩年,七百多個日日夜夜。
    每一天風子昱都向著他離去的方向眺望,既盼望著他歸來,又盼望著他永不歸來。
    歸來之日,便是他二人生離之日;若不歸來,便是今生死別。
    生離死別,哪一個都是永遠。
    永遠要從心上剜去那個他……
    後來,捷報傳來,辰王於玄機大敗沅景。
    蕭索了多年的朝中終於有了一絲喜悅之氣,即使是身在鳴鸞宮也能感受到一日勝過一日的不同。
    那個陽光鋪滿庭院的下午,風子昱執起筆墨在雪白的紙上落下清雋的字體。片刻後,他將白紙折起放入信封交給身後的影子。
    「切記,一定要親自交到阮將軍手中。」
    影子叩首領命,轉眼就消失無蹤。
    風子昱勾起唇角,迎著陽光臉上卻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入夜後,阮翎歌如約而至。當他跨入這座傳說中的冷宮時,不禁渾身一顫,即便身經百戰早已見慣生死,也抵不住這陣陣侵骨的寒意。
    「阮將軍真是守時。」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阮翎歌未及細想便轉過身去,隻見夜色中一人站在遠處,銀白的衣衫隨風飄曳,臉上一副紅白的妖狐麵具遮了容顏看不出喜怒。
    阮翎歌冷哼一聲:「閣下有意邀我前來,卻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就不怕我稟明皇上說你居心叵測圖謀不軌嗎?」
    「居心叵測圖謀不軌?」妖狐麵具下的男人笑出聲來,那聲音悅耳動聽隻是冷氣森然,「在冷宮我能對誰圖謀不軌呢?倒是阮將軍你,入夜了還留在宮中,若皇上問起罪來,隻怕你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到哪去。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一損俱損的蠢事。」
    「你……算計我。」阮翎歌捏著拳,心裏憤恨無處發泄。
    白天收到一封匿名的信函,簡單幾個字便破了他平日的沉穩。
    信上寫著:若要阮翎熙活命,今夜子時,鳴鸞宮見。
    翎熙,翎熙,他唯一的妹妹,此刻應該隨同辰王的大軍在返回月殤的路上。
    父親命人私下傳了信回來,翎熙枉顧軍紀私自混入征戰大軍。雖然一路有驚無險性命無憂,但女子混入軍營本就有違軍紀,若是被皇上知道,即便是父親也不能保全了她。如今他收到這樣一封信,意味著宮中也有人知曉了此事。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宮中的規矩,卻不想中了此人的圈套。
    「算計說不上,隻是阮將軍既然肯來,說明還是很看重令妹的性命。」
    阮翎歌漸漸冷靜下來,鬆了拳微一思忖問道:「閣下費盡心思,應該不會隻是為了舍妹一條微不足道的小命吧。」
    「阮將軍果然聰明。」妖狐麵具的男人負手從暗處走來,並沒有避諱地兜著繞圈子,而是單刀直入說道,「太子之位一直空懸,這些年來皇上的態度曖昧不明。從前文王尚且握著一分勝算,但為平定沅景的戰火,文王率軍前往邊關一去就去了五年。這五年裏仁王的勢力日漸壯大,如今朝野內外怕是半數以上都是仁王的勢力。」
    阮翎歌靜靜聽他分析朝中形勢,心裏明白他所言非虛,嘴上依舊強辯道:「那又如何,文王戰功顯赫,仁王如何能比?」
    妖狐麵具的男人輕笑了一聲:「將軍這句話放在從前或許還說的通。但兩年前文王丟了玄機,若不是辰王的援軍趕到,文王怕是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還談什麼戰功。朝中人皆知是辰王帶領援軍苦戰兩年奪回了玄機重創了沅景,即便要論功行賞怎麼也輪不到文王。阮將軍應該比我清楚太子之位早已與文王無緣。」
    阮翎歌噤聲不語。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明白此人對形勢的分析針針見血。
    兩年前文王丟了玄機,父親差他回朝請求支援時就曾囑咐:「翎歌,此次回到月殤你一定要尋個借口留在朝中。文王戰敗,消息一旦傳回仁王隻會加快籠絡人心的步伐。你要留在月殤,暗中助文王穩定局勢。將來我們贏回戰爭,文王才有再奪太子位的可能。」
    然而這兩年他竭盡所能也無法力挽狂瀾,自辰王捷報傳來,更是有一批人轉入辰王麾下。文王勢力漸去,他已不知道如何才能為文王扳回敗局。
    「阮將軍若想扳回敗局,我有一計相助。」妖狐麵具的男人似是透過那麵具看穿了他的心思。
    阮翎歌明知是個圈套,卻因對目前的形勢無可奈何,也隻能抱著一絲希望地問道:「閣下有什麼辦法能改變局勢?」
    「阮翎熙!」麵具後再次傳來那涼薄的聲音,似是要咬牙切齒般字字寒涼。
    阮翎歌愣了一下,一時沒能領會他的意思。
    「求皇上賜婚,通過聯姻讓阮家和文王的勢力牢不可破地結合起來。靖隆昌盛阮家世代守衛邊疆功不可沒,隻要有阮家站在文王身後,辰王的那點戰功便微不足道,也隻有這樣文王才還能留住一線生機。」
    阮翎歌的臉色漸漸難看。翎熙是阮家唯一的女孩,從小便被一家人視若珍寶地對待。父親對幾個兒子期望甚高,希望他們將來能成建功立業為國所用,自小便對他們幾兄弟的管教極為苛刻。但對這個獨女卻是嬌慣縱容,由著她的性子讓她做愛做的事。別人家的女孩在學針線女紅的時候,她在軍營裏跟著哥哥們舞刀弄槍;別人家的女孩在學三從四德的時候,她在皇宮裏跟在皇子身後讀著四書五經治世之道。以至於養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逍遙性子,這才釀成大禍連戰場也敢跟著闖了去。眼下先不說父親是不是同意這個法子,就是翎歌自己也舍不得拿她的幸福來換一場政治聯姻。
    「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翎歌又怎能擅自做主?」
    妖狐麵具的男人像是料到他會這麼說,冷冷笑道:「我聽聞令母曾與文王母妃私下定立過婚約,令妹又是跟著文王一同長大,這次更是為了文王不惜有違軍規也要跟去戰場,兩情相悅又有父母之命在先,阮將軍又在顧慮什麼呢?」
    阮翎歌仍然有些猶豫,男人又淡淡跟了一句:「當然將軍也可以慢慢想些別的法子,隻是辰王的大軍很快就能歸來,怕是到時候再做打算已經太遲。」
    阮翎歌身子一僵,不覺順著他的話問了下去:「那麼之後呢?皇上不可能因為一段賜婚就定了太子位。阮家沒有那樣的魅力。」
    妖狐麵具裏傳出淡到不易察覺的輕笑聲:「之後,隻要仁文出錯,天下便是文王囊中之物。」
    阮翎歌腦中「嗡」的一聲,心裏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當然明白那句「仁王出錯」的意思,世間罪名最怕的不是「此罪當誅」,而是「無中生有」。想他阮家世代忠烈,又怎麼做得出如此辱沒祖先的勾當來。
    「將軍無需憂心,有些事不需要阮家親自動手,總會有人比你們更急著踢開絆腳的石頭。」
    阮翎歌沉了沉心神,再次開口已帶上一絲冷意:「閣下究竟是誰?到底為了何人做出這番籌謀?」
    「將軍隻需知道我不是仁王的人,不想看著仁王得勢就好。」妖狐的男人轉過身去隔開他的視線,一抬手做出送客的姿態,分明已是不想多言,「我言盡於此,如何取舍就看將軍自己決斷了。夜色已深,將軍還請早些離開。」
    阮翎歌望著那清冷的身影,心中疑慮萬千但也明白他不會再給自己答案。遲疑了許久才邁著沉重的步子離去。走到宮門外,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宮門上破敗不堪的「鳴鸞宮」三個大字,忽然心頭一震,想起些什麼來。
    「鳴鸞宮」,好像是傳說中毓姬賢妃另一個孩子的住處。
    辰王的人嗎?
    辰王,那個滿眼光華叫人挪不開眼的俊朗少年,從前隻以為他以色惑人。可是後來父親的書信傳來,他才知道辰王為了扳回敗局不惜以身犯險,孤身潛入玄機打探消息。再後來為奪玄機他舍下皇子尊傲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同沐戰爭,一個初入戰場的少年卻得將士愛戴信任,連父親傳回的書信也從開始的「為國之心真切隻是舉措稍嫌魯莽」漸漸變為「謀略細膩膽識過人難得未有驕縱眾望所歸之下扳回敗局」……
    如果不是早已輔佐文王,他或許更願意助這樣一個人登上帝位。
    可是如果連他也要加入奪帝之爭,那麼為了文王的天下就不得不將他盡早除掉。
    阮翎歌思慮過後,心中漸漸平靜。邁著步子快速向著宮外走去。
    鳴鸞宮裏,妖狐麵具摘下,露出那張完美的容顏。
    他再次勾起唇角,向著暗處不可見的地方自語道:「另一封信,親手交給仁王。」
    影子俯首,卻沒有立刻離去,猶豫地問道:「殿下,真的不需要等四殿下回來再做打算嗎?」
    風子昱撫著手中妖狐的麵具,陰邪笑起:「不這麼做,怎麼讓他留下替我蕩平道路?」
    影子握著那封信的手微微一顫,他仿佛看見信封下力透紙背的兩個字: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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