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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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王拂袖離去,留下一臉尷尬的景王。
    景王草草說了些讚賞二人的話,來不及封賞便帶著桑瓊離開。
    眾臣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起方才的比試,也有些人趁機迎上桑鐸說些巴結的話。
    桑宓擱下茶杯,不安地來回踱著步子,神色漸漸凝重。
    不一會兒,派去打探的小宮娥氣喘籲籲地回來,不等她站定桑宓迫不及待就問:「皇上人呢?」
    「回娘娘,皇上已經回行宮了,聽說皇上走的時候誰也不讓跟著,就是韓將軍也被他留在了宮內。」
    「沒有人跟著怎麼行,這要是出了事怎麼辦?快,給本宮擺駕,去行宮。」
    聆初站在一旁聽著,心裏驀然生出一絲不安。抬眼瞥見看台上走下來一人,正是簡君珩。簡君恒走到銀藍錦衣的男子麵前和他說了什麼,男子輕點了下頭跟著他匆匆離去。
    聆初心頭一沉,驀然間覺得有眼前一黑,有什麼東西崩塌傾覆向她壓來。
    「聆初……」桑宓急走了幾步想起什麼,回頭去喚她時發現她早已不在身後。
    晏封下榻的府宅外,聆初手執雪月封天扇,對著攔住自己的人冷冷道:「去叫無言出來。」
    守衛互看一眼,隻是徑自笑笑,並不理會眼前這個小姑娘。
    扇子橫掃,近身的守衛被打飛出去。後麵的人,半分驚恐半分疑惑地望著她。
    「再攔我,叫你們全部死在這裏。」
    折扇「啪」地一聲合上,最後一個字響起時,人已飛身入府,將一眾人拋在身後。
    聆初一間一間屋子找過去,心裏仿佛有一團烈火跟著腳步一寸一寸燒盡每一個角落。
    她雖然在這住過幾晚,但也隻去過師傅的主屋。如今情急,便再也顧不上師傅平日的囑咐,隻想快點找到無言確認師傅安然無恙。
    找到第五間屋子時,聆初終於找到了呆坐在房中的無言。無言看到她驚詫萬分,庭院被隨後湧入的守衛牢牢圍住。
    「快去救師傅。」
    無言在聽到她說的這一句話後,心裏一直緊緊繃著的那根弦驟然斷裂。
    是夜,行宮中燭光通明,照的大殿上亮如白晝。宮侍們被屏退至殿外,寬敞的大殿中隻留下辰王和那銀藍錦衣的男子。
    風子昱坐在上頭眯起眼,望著大殿中筆直站立的人,明明纖細瘦弱卻怎麼看都是一副驕傲的模樣。
    他斂起目光,展顏溫和笑著衝他勾了勾手:「子晏,過來讓朕瞧瞧。這些天忙著倒是忘了問你,你的傷養的怎麼樣了?」
    風子晏略一遲疑向他走去,走到跟前離著一段距離又重新站住,疏遠地應著:「臣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勞皇上記掛了。」
    辰王從寶座上走了下來,走到近處伸出手想探探他的傷,卻被他偏著身子躲過。
    風子昱歎了口氣,眼中浮上一抹哀傷,語氣軟了幾分:「子晏,朕記得小時候你與朕沒有現在這麼生分。平日裏我們各為君臣難免有所顧忌,如今這大殿上隻有你我二人,你就不能和朕親近些嗎?」
    「皇上想要怎樣的親近?子晏不懂。」他恭順笑著,默默又退開半步。
    風子昱望在眼裏,心裏有些酸澀,目光流連在他憔悴的臉上便又多了一分心疼:「這些年你愈發清瘦了,從前你神采飛揚與朕談兵論政的樣子朕還記得。」
    風子晏依舊笑著站的筆直:「皇上,你說笑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辰王似是沒有聽出他語氣裏的嘲諷,徑自踱著步子繞到他身旁牽起他的手陷入回憶:「朕記得小時候受了罰躲去你的鳴鸞宮,總愛這麼牽著你的手讓你伴我入睡。那時候子瑾的功課最好,父王偏愛他,他說什麼都是對的,朕說什麼都是錯的,那些年朕不管有多少委屈都得人前人後地裝著不在意,漸漸就忘了自己原本該有的模樣。直到後來在鳴鸞宮遇見你,朕才能與你說上幾句真心話。再後來你替朕出征,整整兩年朕住在你的鳴鸞宮才知道你那些年的不易。待你得勝歸來,又是幾年腥風血雨的日子,那時雖然你陪在朕的身旁,但每一天朕與你都擔驚受怕,不知道哪一天一步算錯就成了彼此的末日。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都過去了,你卻與朕越來越疏遠。朕倒寧可不要這個皇位,與你還是當初在鳴鸞宮那樣過單純的日子。」
    風子晏抬起頭望向他,那些已到嘴邊的譏諷話語忽然就說不出口。麵前的風子昱不再是白日裏那個人前溫潤與他獨處時又有些任性的帝王,他臉上的無奈與寂寞□□地叫他不能視而不見。帝王之位的寒冷他不是不懂,隻是爭鋒相對了這麼些年,漸漸就忘記了麵前的這個人也會軟弱也會無助。
    風子晏闔上眼,眼前浮現出鳴鸞宮裏那孩子哭紅的雙眼,他牽著他的手倚在他的肩頭委屈地述說著自己的不甘。然而這彷徨轉眼就煙消雲散,經曆了那麼多,他與他誰也不再是當初幹淨無瑕的那個人,又怎麼可能再回到從前。
    再睜開眼時風子晏的臉上恢複了往日空靈的笑顏,他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道:「皇上這麼懷念過去,不如棄了這皇位吧。」
    風子昱的嘴唇顫動了一下,好一會才抬起頭來沉了聲音:「若朕棄了這皇位,你是不是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風子晏輕笑著別過頭去沒有回應。
    哪有什麼如果?即使真能重來,是他風子晏不會幫他奪這皇位,還是他風子昱甘心淪為帝位之爭的犧牲品?是是非非,對錯難辨,那些欠下的終究是還不清了。
    他的沉默落在風子昱的眼中無異於默認,風子昱的拳頭漸漸收緊,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重新鬆開,臉上那難得的脆弱褪的無影無蹤。
    「子晏,從前的你不會這樣對朕。」風子昱繞到他的右側抬手按在他的肩上,眼中波光流轉漸生失落,「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與朕有了芥蒂?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再也不願信朕,處處要與朕為難?」力道漸重,那冰冷的指尖像是要掐進他的皮肉捏碎他的骨頭,風子晏吃痛的抿起唇但不過片刻臉上便又平靜無波。
    風子昱將他的隱忍望在眼裏,漸漸靠近的臉上綻出一抹陰惻的笑容:「子晏,今天你是故意的吧?」
    風子晏笑著:「皇上,你多心了。臣肩上有傷,力不從心,才失了水準。」
    「力不從心?」風子昱怪誕的大笑起來,驟然揮手落下。
    那一直笑著的人忽覺膝上一痛,身子便不受控製地沉沉跪了下去,回頭望見他起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仗棍,風子晏像是早已料到般嗬嗬笑了起來。
    那凜冽的笑聲落入風子昱的耳中隻覺分外刺耳,他煩悶地揚起手朝著風子晏的脊骨又是一棍。風子晏悶哼一聲伏倒在地。
    「你十歲就能百步穿楊,這麼多年來從未失手,如今你竟說你力不從心?子晏,你是覺得自己太聰明,還是覺得朕太好騙?」
    未等回答,又是一棍落下,不偏不倚,還是剛才的位置。
    風子晏伏在地上低喘,額上已經濕了一大片,臉上卻依然笑著。他抬起頭,嗓音沙啞:「皇上,你冤枉臣了,臣的傷還是你賜的,你忘了?」
    風子昱俯下身,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你不說朕倒忘了,平時那麼倔強不躲不逃,那日竟然躲了朕的棍子害朕打偏,你是早已算計好在這等著朕了是吧。」
    不容辯解,又是一棍。
    風子晏貼在地上,手握成拳指甲嵌進肉裏幾乎要掐出血來,喉嚨卻緊鎖著不肯發出一聲□□。
    風子昱皺了皺眉,繞到他身後,將仗棍直直地插在剛才落棍的地方:「你就那麼恨朕嗎?如果不是朕,你現在還在冷宮。父皇將你囚禁不許任何人去看你,是朕不顧一切找到你。是朕教你讀書習武,是朕給了你如今的一切。你究竟有什麼資格恨朕?」
    風子晏垂著頭低低笑著,自言自語般呢喃:「是啊,如果不是皇上,臣也不會成為現在的自己。」
    帶著不屬於自己的名字和容貌活在你的影子裏,風子昱,這便是你許□□。
    仗棍抬起,又狠狠落下,辰王從不會失手,這一棍就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碾碎。
    風子晏聽到自己的脊骨發出一聲悲鳴,腰上再也無力支撐,整個人伏在地上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但即便如此他也仍舊未哼一聲。
    風子昱在他麵前蹲下,用力捏起他的下巴逼他鬆開緊咬的唇,那嫣紅的嘴唇早已被他咬的血肉模糊。
    風子昱心疼地輕撫過他的唇瓣,攤開手便見指腹上綻出一片血紅。他迎著燭光抬起手,眼見著那抹血色漸漸泛出詭豔的嫣紫光澤,臉上旋即化開溫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裏穿雲而來的一縷陽光,讓風子晏的神思逐漸迷離,他仿佛看到那日鳴鸞宮裏那個人抱著自己說「子晏不怕,從此我會護著你,再不會讓誰傷了你」。
    「你說過再也不會……」風子晏的喉嚨裏逸出連自己也聽的不真切的話語。
    再也不會什麼呢?他不知道。隻是無意識地探出手想要抓住那越來越模糊的回憶。
    風子昱接過他的手輕輕捏在手心,俯下身,鼻尖輕蹭著他散落的烏黑發絲,貪婪地聞著他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清香。許久,在他耳畔輕柔嗬氣道:「子晏,噬骨的味道真是美味。」
    風子晏的身子猛然一顫,下意識地反扣住他的手腕,指節因為太過用力泛出蒼白的顏色。
    風子昱大笑著將他扔回冰冷的地麵:「有趣,有趣。那時也是這樣,從不低頭的你跪在朕的腳下求朕赦免阮家一門。為了那個女人你連你想要的自由都可以舍棄,毫不猶豫地喝下我為你準備的毒酒。噬骨焚心,沒有解藥日日噬骨,有了解藥月月焚心。從此,你再無自由。」
    「你騙我,你說過你會赦免阮家,可是你沒有。」一字一句像是要咬碎牙齒,風子晏強撐著最後的意識嘶聲低吼。
    沉沉一棍再次襲上他脆弱不堪的脊骨。辰王看著他終於不再的驕傲,心情大好的又賞了他一棍。
    「朕是騙了你,那又如何?誰讓你想要逃離朕?是朕給了你一切,你卻要為了一個女人舍棄朕。風子晏,你是我的,今生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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