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純熙看了齊鵬一眼，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了的項羽輕，問：“你背他，好嗎？”
    “好吧！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等到了外麵，我們一起做個原木拖車，拖著他走就省力了。”齊鵬歎了一口氣，感慨道：“這家夥要不是這麼任性，在麗江買了這個破鼓，我也不會知道你們就在這裏。那時候，他堅持要買的時候，我還覺得這種東西除了好玩，還能有什麼用處呢？不過，世界真是奇妙。有些事情總是超出了我們的預料……”
    “他的歌總是很好聽……剛才唱的那一首改編的歌曲也很好聽……”江純熙把項羽輕扶得坐了起來，把他的兩隻手搭到齊鵬的後背上。
    “你們這些女孩子啊！就是容易被他那個破嗓子迷惑……”齊鵬歎了一口氣，“我就沒這家夥這麼受歡迎。對了，說正事兒。”
    “什麼？！”江純熙愣了一下。
    “那天，你記得嗎？我被綁在那個什麼祭祀台的行刑柱子上，我旁邊還有一個人。在外麵的時候，我和他本來是一夥兒的。他的外號叫頭兒……就是他作為師傅把我們一個一個的領上這條路的。我的意思是說，研究外星人的這條路的。”齊鵬唾沫橫飛地說道。
    “當時，我和陸宇也在祭祀台那兒。台下有個叫溫雨的祭祀師告訴我們了。他說一百多年前的那場血腥的大屠殺是頭兒策劃的，把外麵的地球人帶到這裏，血洗了這裏。是嗎？”江純熙問。
    “那些抓我們兩人的純種外星人也這麼說。可我問了頭兒了，他說是他幹的……但是……”齊鵬頓了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什麼？”江純熙迫不及待地想要問。
    “但是後麵就沒有了。遠處射過來一隻紅色的箭，箭上大概塗了什麼毒液，頭兒馬上就口吐白沫，死了。”齊鵬繪聲繪色地描述。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江純熙問。
    “大爆炸發生後一兩秒鍾內，頭兒就在混亂中被滅口了。”齊鵬一邊回答，一邊背著項羽輕往前走，還好項羽輕不重。“這件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頭兒在臨死之前，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他說他突然發現這裏有一個地堡，其實是監獄，一間挨一間的監獄，模仿清朝時期監獄建造的，這是他最新的發現。”
    “這能說明什麼呢？”江純熙好奇。
    “這能說明的問題多了，也許，維佳和我兒子就被關在那裏，你媽媽也是呢？我不知道。我覺得至少有這個可能。我想去看一看。”齊鵬說。
    “嗯！”江純熙同意，以前不喜歡齊鵬，但至少現在他也算救過她和項羽輕一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昏暗無光的洞穴裏，除了齊鵬，她再也想不出來，還有誰可以作為她和項羽輕暫時的同盟了。
    “而且，頭兒還說，因為這個清朝時期牢房的存在，還能同時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在大屠殺之後，有人進來過，來這裏打掃過屍體，來這裏秘密地修建了這個牢房，因為以前是沒有的。不知道，建造他的人準備用這裏來做什麼？”齊鵬補充。
    “你知道它的方位嗎？”江純熙問。
    “大概算是知道吧！頭兒給我講過，我覺得自己應該是聽明白了。”齊鵬笑了笑。
    兩人繼續往前走，江純熙又問：“你怎麼從大爆炸中逃生的呢？”
    “我不知道，我幾乎昏迷了。隻記得一個人影，衝過來祭祀台那附近，迅速地把我搬走了。他把我堆在一堆人堆裏，他似乎會瞬間移動。但那個人絕對不是劉子牧，我眼花了，沒有看清楚。其他人，包括項羽輕、劉子牧也應該也是這麼被送進來的。醒來的時候，我們都在一起，我們最後都分開走了，但走得不是太遠，這地方有點兒像個出不去的迷宮，而我們這些人就像一群被困在迷宮裏的老鼠。”齊鵬描述。
    “我和藍瀚也中了機關。我才掉到這裏麵來的。我覺得有人想要把我們所有人聚在這裏麵，又把我們分散開。”江純熙回想起來。
    “沒錯。讓我們各自為陣。”齊鵬也有這種感覺。“走吧！頭兒說如果沿著一種叫做冥界之花的花心所指的方向往前走，就能找到那些做成蜂窩一樣的牢獄。”
    “什麼是冥界之花？”
    “一種學名叫做水晶蘭的花，全身沒有葉綠素，呈晶瑩的亮白色，在陰暗潮濕的地方生長。你看見就會知道的，這鬼地方，長不了其他的花……”齊鵬給江純熙掃盲。
    他們果然看到一些長在角落裏的冥界之花，江純熙感慨，這晶瑩透亮的白花朵很純淨，很美，美得帶著縹緲的虛幻和將死的傷感，好像才看見它們爭豔盛放，就已經聞到了腐敗死亡的味道。
    似乎隻有順著冥界之花的指向才不會迷路，齊鵬和江純熙沒有費多大的勁兒，就來到了所謂的蜂巢型牢獄，漆黑的石柱焊了沉重的鐵門，牢獄與牢獄之間彼此互不幹擾，隻有走在外麵的人看得到狹窄牢房裏的‘景色’。
    青石板做成的簡易床，大部分都空著……齊鵬和江純熙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個牢獄看樣子已經被荒廢了。
    忽然之間，他們聽到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聲。
    “是維佳和寶寶。”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兩人背著項羽輕，興衝衝地朝著嬰兒哭鬧的聲音傳來的方向盡力小跑過去。牢房昏黑的小路上，點了幽暗的火把，火把數目遠遠不夠，才導致了這裏光線不足。到處散發著陰暗的氣息，還有潮濕的黴味，充斥著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
    江純熙忽然看到了路旁一間牢房裏恐怖的一幕……她捂住嘴巴，沒有喊出來。
    她看到段雨梅似乎正處於一種昏睡的狀態，一根輸液的透明管子接在她的手上，她躺在距離地麵兩米高的平台上，管子延伸下來，接在另外一個躺在隻有半米高平台上的人手臂上，那個人是陸宇。
    深紅色的血液像都繁華大都市裏的一盞耀眼的霓虹燈，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起點是段雨梅，終點是陸宇。兩人都像夜晚沉睡著的人一樣，隻看見他們胸部微微起伏。
    江純熙停在那裏，用齊鵬的金屬棒子拚命地砸鐵門，但她的力氣太小了。根本就沒有辦法砸動鐵門，聲音那麼響，也沒有吵醒沉睡中的那兩個人，他們就像被人打了麻醉劑一樣。
    齊鵬放下昏迷中的項羽輕，接過江純熙手上的金屬棒球棍，拚命地砸啊砸，那個鎖就像是世界上最堅固的金屬做成的，棒球棍都砸出幾個坑來了，那鎖還是一樣的牢固，紋絲不動。
    江純熙從地上撿了一塊小石子，扔到陸宇的臉上，他臉色蒼白，就像快要死了一樣。她竭盡全力地喊道：“陸宇，媽媽……”
    那兩人仍舊一動不動，就像中了巫婆的魔法似的。
    段雨梅臉上的血色在漸漸地在消失，就像突然貧血了似的……
    “走吧！我們趕緊去別的地方看看，看還能遇到什麼人，或者找到什麼工具來救他們的。”齊鵬拉著江純熙。“先暫時讓項羽輕呆在這裏，行嗎？我們需要時間，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你媽媽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江純熙點了點頭，兩人沿著路往前小跑。牢房裏空空的，一個可以幫忙的人沒有，一件可以用的工具也沒有。江純熙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下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她多麼希望藍瀚會出現。可是，始終沒有看到藍瀚的蹤影。也許，他還被困在上麵。
    終於，當他們路過其中的一個普通監舍的時候，江純熙看到裏麵關著溫雨，那個祭祀師。他低垂著頭，看著自己枯瘦的腳，像是半睡半醒的樣子，頭一點一點地。他聽到腳步聲，緩緩地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一絲木訥和呆滯。
    “溫雨……溫雨……”江純熙大聲喊他。
    “啊！”他微微地一笑，就像把一張老牛皮微微地折了一下，擠出一些難看的皺褶。他好像在短短的時間內變老了許多，江純熙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大概是十來歲的樣子，而此時，他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樣子，樣貌變了許多，但還不至於認不出來就是當時站在那裏給她和陸宇講曆史的那個祭祀師溫雨。
    “誰把你關在這裏的？！是誰？！”江純熙問。
    “是頭兒……頭兒把我關在這裏的……已經過了多久了？你是誰啊？”溫雨抬起頭來，看著江純熙和齊鵬，好像不認識的樣子。
    “你一直在這裏？那先前在外麵的溫雨是誰呢？”江純熙大吃了一驚。
    “我一直在這裏。幾十年，也許上百年了。頭兒把人都殺光了嗎？”溫雨歎了一口氣。
    “還有一些人還活著。”江純熙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你一直在這裏，那麼，先前那個在外麵的年輕的溫雨是誰呢？”
    “我不知道……不知道……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溫雨像瘋子一樣，他甩動著他肮髒又混亂不堪的頭發，就像一隻很久沒有洗澡的獅子狗一樣，讓人惡心。
    “我們沒有辦法砸開這個鎖。”江純熙沮喪地說。
    “頭兒是個殺人犯……他要把所有的人都殺掉。他要讓這裏血流成河……我隻是偶爾聽到的……頭兒，我不會說出去的……不會的……”溫雨進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他抓起地上的一把黃泥土，拚命地往嘴裏塞。
    “你會變身嗎？”江純熙忽然想起來。
    “會……”溫雨像是忽然恍然大悟。“你真聰明……真的很聰明。我這麼多年也沒有想出來，到底怎麼逃出去……你一句話就說出來了……真聰明……”
    “既然是我救了你，你應不應該報答我呢？！”江純熙問。
    “怎麼報答？”溫雨變成一個片閃電一樣瘦弱的人，就像一張剛剛衝印好的照片，他從隻有一本書那麼寬的欄杆縫隙裏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站在江純熙的麵前問她。
    “幫我救我媽和陸宇。”江純熙簡短地說。“就在後麵的牢房裏關著，求求你了。”
    “好吧！對我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難題。”溫雨跟在江純熙和齊鵬的背後。
    回到段雨梅和陸宇所在的地方，那兩人竟然已經不知所蹤了，溫雨鑽進牢房裏，摸了摸平台，他表示，這平台還是溫暖的。兩人可能剛走不久。人沒有救到，溫雨答應幫他們背項羽輕，作為回報。
    四個人沿著來時的路，追尋段雨梅和陸宇的蹤跡。
    “你說有個假的溫雨？”溫雨好奇。
    “沒錯。”江純熙回答。
    “算了，這樣瞎猜也猜不到。不過，我還真是很好奇。到底是哪個烏龜王八蛋非要裝成我這個老頭子？”溫雨說。“頭兒在哪裏？”
    “他死了。”齊鵬回答。“他被人趁亂滅口了。”
    “你們的意思是說，大屠殺的背後，除了頭兒，還有其他人在指使。”溫雨瞪大了眼睛。
    “應該是吧！否則，為什麼頭兒剛要說關鍵信息的時候，就讓毒箭給射死了？”齊鵬點了點頭。
    他忽然不小心腳上踩到了一團有彈性的東西，橫在路上，低頭一看，竟然是陸宇。
    看樣子，抓他們的人沒有辦法一次背兩個人逃跑，最後選擇丟下了昏迷中的陸宇。
    江純熙鬆了一口氣，至少她知道段雨梅不用一直失血了。對方不殺她，肯定是因為她還有用處。關鍵在於她的血……
    “齊鵬，你知道我媽的血有什麼好處嗎？”江純熙同時忽然想起了段清，段清被人抽幹血的慘烈模樣。
    “不知道啊！”齊鵬搖了搖頭，“我知道鹿血可以略微延長壽命。”
    “很久以前，在這裏流傳著一種說法，是活在這裏的外星人隱藏的寶藏。續命血藏在外麵那個世界的某處，可以讓我們這些純種外星人活得更長，受傷之後修複得更快更好。可是，誰也不知道那種續命血在哪裏？”溫雨優哉遊哉地說，“況且，我們已經活得夠長的了。所以，也沒有人對這件事情上心。難道我被關在這裏的這段日子裏，他們已經找到了續命血？”
    “不知道。”江純熙又轉頭問齊鵬：“你第一次給陸宇注射鹿血的時間是什麼時候？又是誰給你的鹿血？”
    “我記不清時間了。但我能確定的是鹿血絕對是霍者帶來的，他光讓我給陸宇注射，還拿了幾份別人寫的論文來給我看，說出鹿血的好處。”齊鵬回憶。
    “又是霍者。”江純熙歎了一口氣。
    “霍者？”溫雨大吃了一驚，“他在大屠殺中沒有死掉嗎？”
    “沒有。他直到現在還活著呢！”江純熙的腦子忽然把很多事情連成了一片。
    劉子牧說她爸爸江國林是陸宇殺的，而段雨梅說在父親的事故現場和葬禮現場都看到了陸宇，她早就應該懷疑霍者了。陸宇說他在火奴魯魯，他是絕對不會騙她的，出現的那個人一定是霍者。“霍者還把我從先前的大爆炸中，救了出來。”
    “大爆炸？！外麵發生了大爆炸了嗎？還有誰活著？”溫雨好奇。“看起來，就像是第二場大屠殺。要把第一次大屠殺裏活著的人都殺幹淨掉。”
    “我不知道。”江純熙腦子裏一直出現霍者醜陋的麵孔。她一直琢磨霍者，可她似乎又總是琢磨不明白。
    “我猜是霍者給我發的邀請函。也是他發給其他已經流落在外麵各處的純種外星人的邀請函吧！”齊鵬突然回憶起那天來的時候，霍者攔下了他們的車子，他在鬆讚林寺裏麵各種奇怪的表現，好像他就是要故意把所有的人吸引到這裏。
    齊鵬把這些值得懷疑的小細節統統都告訴了江純熙和溫雨。
    “他到底為什麼呢？如果他的目的和其他大多數外星人一樣，想要回到自己的星球的話，他為什麼要故意引誘這麼多競爭者來這裏呢？這說不過去。”江純熙提出疑問。
    “因為他引誘大家來這裏就是要把所有人都炸死。”陸宇睜開眼睛，看著大家，緩緩地說。
    “小麋鹿……”江純熙衝上去檢查了陸宇，他耳朵背後沒有黑痣，也沒有傷痕，她才放心地和他擁抱。
    “為什麼他要炸死大家呢？”齊鵬不理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做？”陸宇回答，“可那些三硝基甲苯，也就是TNT炸藥，我在他家裏看見過，一模一樣的淡黃色粉末，他當時告訴我是洗衣服用的漂白劑。”
    “小麋鹿，那是誰試圖把我媽媽的血，輸給你呢？”江純熙問。
    “我不知道。我的記憶隻停留在爆炸前，我們兩人在說話的時候。”陸宇搖了搖頭。
    “看樣子，你就算是醒過來，也沒什麼用處！”齊鵬歎了一口氣。“我還指望你知道維佳和我兒子的下落呢！”
    “我想起來了，這個地牢。其實在米湯地圖上是有標識的。”江純熙忽然說，“好像是飛船燃料所在的位置。”
    “燃料……”陸宇和其他兩人呆呆地看著江純熙。沒有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