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雲南大學的九十五級台階上，項羽輕帶著帽子墨鏡，害怕大學裏的迷妹們認出他來。他轉頭看著江純熙，“你說為什麼這台階的階數不是一百級，也不是九十九級？而是九十五級？”
    “以前上學的時候，聽過一點點傳說，‘九五’之數，乃天位、君未、尊位，有天子之貴。大概是那時候，大軍閥唐繼堯創辦東陸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當天子的野心……”江純熙看著銀杏樹上落下來的黃葉，漫不經心地撿起來。那時候，還在這裏撿了黃葉，做成書簽，夾在書裏呢！
    酸楚的回憶讓江純熙覺得想哭，眼淚就像滾珠一樣，在眼眶裏打轉。可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些單純美好的時光，就像這微風中的枯樹葉一樣，掉入泥土中不複存在。
    “應該差不多就這意思吧！《周易。乾卦》中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意思就是說人或者事情正處於最完美，最好的位置。”項羽輕裝作沒有看見江純熙的紅眼睛，也拾起一片尚且還是翠綠色的銀杏葉，在手中反複看，“你覺得這綠銀杏葉像不像孔雀開屏時完全打開了的尾巴？”
    “有點像！”江純熙眼神空洞地望著樓梯下麵的過往學生，他們臉上露出一種單純而愉快的笑容，就好像從前的她一樣，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裏，東逛逛西逛逛，一切事物都好像為她而生，為她而繁榮，無論是藍天白雲，還是青草綠地。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就像一件工具，被人利用的，利用完了又拋棄掉的可悲的工具。
    世界好像忽然顛倒了。
    “你怎麼了？不就是失戀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過上幾十天之後，又是一條好漢！”項羽輕拍了拍江純熙的肩膀。
    “喂，江純熙……你怎麼在這裏？”
    江純熙轉身往後看，是齊鵬，他穿著白大褂，正如其他所有的研究人員一樣。
    “哦，沒什麼。到處閑逛，回憶一下過去那些一去不複返的美好時光。你呢？你在這裏做什麼？”江純熙問。
    “來雲大的生物係拿點兒資料。你換男朋友了？”齊鵬看了一眼坐在江純熙身邊的項羽輕，“這小子是唱歌的那小子嗎？比那個陸宇強！至少和你更般配一點兒吧！從生物學的角度上說。”
    “……”江純熙無語。
    “對了，既然見到你了。那我就告訴你一聲……最近，陸宇那小子來我那裏做過身體檢查了……按照他細胞分裂的速度來計算，他大概還能活兩年左右吧！這是你把他甩掉的原因嗎？想不到你江純熙也這麼現實。”齊鵬淡淡地笑了笑。“如果再用幾次快速恢複的話，估計也就壽終正寢了。你的選擇絕對是正確的，我支持你。”
    “你說什麼？你說他隻能活兩年了？”江純熙從石階梯上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齊鵬。
    “我騙你做什麼？對了，還有信號塔的事情，也許我應該告訴你。有人給我發了一封匿名信，上麵說今年的中秋節，月圓之夜，邀請我到一個神秘的地方，聚一聚，到時候會有很多人去。去的大約都是我想見的人，想研究的對象。”齊鵬看著江純熙壞壞地笑了笑，又朝前走了一步，幾乎要貼到江純熙的身上了。
    “什麼地方？”江純熙略微往後退了一步。
    “哦，噶丹。鬆讚林寺。你聽說過這個地方嗎？我正準備上網查一查到底在哪裏呢？”齊鵬笑了笑。
    “在迪慶，在香格裏拉。”江純熙說。
    “你也知道這個地方啊？那麼，到時候不如我們一起去？！一起開車去？還是坐飛機去？記得千萬別再孕婦的麵前說我的壞話啊！影響胎兒的發育可不好……”齊鵬壞壞地笑了笑。
    “什麼？！”江純熙大吃了一驚，“維佳，她懷孕了嗎？”
    “不錯，我想來想去，隻有這一個辦法最穩妥。先把生米煮成熟飯……”齊鵬露出那種他特有的狡黠的笑容。“順便提一句，我猜那封信是霍者發給我的……他那個人啊……腦子裏想什麼，我真是猜不透，感覺他似乎想要天下大亂……他還給我提了一個非常有吸引力的建議……當然，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建議……但我可以提示你，那和你有關。哈哈哈……”
    “……是要我的血開門嗎？”江純熙想到了哥哥段清。
    “你的血可以開什麼門嗎？”齊鵬露出好奇的眼神，“難道是傳說中的血機關嗎？外星人還真是厲害！這種傳說中的鬼東西也能做得出來。”
    “我隻是瞎說，其實我也不清楚。維佳和你在一起覺得幸福嗎？”江純熙問。
    “幸福，她曾經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夠嫁給我，永遠和我生活在一起。”齊鵬得意洋洋的說，他甚至懷疑自己喜歡蔡維佳，隻是因為她那種崇拜的眼神和各種華麗的愛語，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如瀑布一般美麗的長發，和她柔軟順服的身體。
    “那就好了。”江純熙歎了一口氣。“關攸寧呢？你知道她過得怎麼樣？”
    “一般般吧！老樣子，隻是最近一起出來吃飯的時候，她也不太愛化妝了，看起來有點兒身心憔悴。”齊鵬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得了吧！你是不是想看她的笑話？那姑娘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非要喜歡你的前前男友。那劉子牧也是奇怪，女人嘛，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就要一回，也沒有什麼關係。可他倒好……關攸寧都主動脫光衣服了，他還把她推開了，落荒而逃了。這算什麼男人……要是我……嘿……”
    “好了，別說了。我不想聽。”江純熙打斷齊鵬的話語。
    “得得得，你不願聽，我還不願說了呢！我還很多事情沒有做完呢！就此告別！”齊鵬走了幾步，想了一想，又轉回頭來，對著項羽輕說：“小子，這女人就像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以後有你的苦頭吃了。”
    “我知道，但我就喜歡這樣的。”項羽輕滿不在乎地朝著齊鵬揮揮手，又聳了聳肩。
    江純熙用腳踢了一腳周圍的枯樹葉，發出一陣脆脆的響聲，她的眼睛盯著地麵，“你說陸宇是因為快要死了，才那麼對我的嗎？他是害怕我守寡嗎？”
    “有這個可能！”項羽輕歎了一口氣。
    “可我不怕守寡。”江純熙抬起頭來看了項羽輕一眼。
    “你想陪他渡過最後的時光嗎？”項羽輕笑了笑。
    “想，可如果他不來找我，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江純熙無奈地笑了笑。
    “愛一個人還真是持續不斷的辛苦啊！如果愛情可以渡個假再回來，就好了！”項羽輕重新坐回石階上，兩手杵著腮幫。
    “是項羽輕……就是他……”幾個女大學生衝了上來，把項羽輕團團地圍住，“我們……我們是你的粉絲……你唱的歌超級好聽……”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項羽輕，我隻是和他長得有點兒像而已。”項羽輕看著那幾個女生笑了笑。
    “不可能。哪有人長得那麼像的？！”女大學生們像一群發現了稻穀的小麻雀，嘰嘰喳喳興奮地叫著。
    “我不會唱歌……也沒有化妝，明星出門都要化妝。你們看，我完全是素顏。”項羽輕摘下墨鏡，然後，假裝成公鴨嗓，吼了兩聲，無一例外全部跑調。
    “素顏也挺帥的，但這聲音，的確不是項羽輕的……我們走吧！”幾個女孩子很快就散了。
    江純熙看著項羽輕，“好聲音也可以模仿壞聲音？你牛！”
    “她們好像有點兒葉公好龍的意思……”項羽輕滿不在乎地淡淡一笑。
    “很糾結吧！又希望歌迷認出自己，又希望有隱私……”江純熙笑了。“既然已經鑒定是冒牌貨，當然就走了，不然還留在這裏幹什麼？等著得到山寨版的簽字和留影嗎？”
    “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你別亂說啊！”項羽輕鬱悶了，他突然又振奮起來，“好吧，我想出一個辦法，幫你找到陸宇，讓他聽到你對他說的話。”
    “什麼辦法？！”江純熙好奇。
    “演唱會……”項羽輕看了江純熙一眼，“站在攝像頭麵前說話，也許能吸引到那個喜歡看電視的老頭子的注意力吧！”
    “老頭子？！”江純熙歎了一口氣，“謝謝你！你為我做的事情，我永遠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才好！”
    “別謝我！我隻是在還初次見麵的時候，欠下你的債。謝謝你那時候說的那些傻頭傻腦的話，謝謝你讓我重新燃起了創作的激情，重新得到了繼續努力生活下去的勇氣……”項羽輕笑起來很好看。
    “隨便你怎麼說都好！謝謝你！”江純熙朝著項羽輕甜甜地笑了笑。
    “該死，我才是個十足的傻瓜。為什麼要幫自己喜歡的女人尋找另外一個男人的下落呢？”項羽輕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是吧！？還說我傻頭傻腦，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哈哈……不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江純熙看著項羽輕笑了。“你知道嗎？無論是你，還是陸宇，都有一顆善良的心。”
    “也許吧，你也一樣。這大概是為什麼？我們三人會互相喜歡的原因吧！我也不想看到陸宇就這樣像個呆瓜一樣死去。至少，和自己心愛的人共渡餘生才對吧！當個縮頭烏龜，想要偷偷地終老孤獨算什麼事啊？”項羽輕抱怨道。
    “如果，他也像你一樣就好了。”江純熙苦笑。
    “他如果像我的話，你還不如喜歡我呢！”項羽輕開玩笑。
    江純熙故意忽略項羽輕的話，“中秋節，噶丹。鬆讚林寺。我們一起去吧！再叫上蔡維佳和齊鵬一起去吧！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忽然，有點兒期待…。。期待最終的結果。”
    “我也很想知道等待我們的是什麼？”項羽輕歎氣。
    “車到山前必有路。”江純熙笑了笑。
    銀杏樹的樹葉被一陣輕風襲過，落得滿地都是，沙沙地掃著石階。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事物正處於最好的狀態……江純熙忽然想到了另外兩個成語，‘否極泰來’和‘樂極生悲’。她也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否’呢？還是‘泰’？就是因為不知道現在，也不懂未來，才會覺得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