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純熙一氣走出了單元樓，陸宇坐在外麵街邊上的一棵大梧桐樹下的花壇邊等她。
    “怎麼樣了？”陸宇看見江純熙出來，趕緊走上去問。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你是沒辦法娶我了。”江純熙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好像是的。除了耐心等待之外，我想不出來還能做什麼努力！你媽媽對我有偏見是嗎？”陸宇嘟嘟嘴，歎了一口氣。
    “對。她好像很不喜歡你。”江純熙點了點頭。
    “走吧！我帶你去吃飯，沒心情做飯了。”陸宇有點兒垂頭喪氣的。
    “我想吃鹵麵。”江純熙差點兒沒笑出來。
    “你媽媽沒讓你一腳把我蹬掉啊？！”陸宇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
    “有，但我決定先不照她說的做。”江純熙笑眯眯地看著陸宇說，“如果有一天……你對我不好…。。我就照我媽說的做！毫不留情地一腳把你蹬掉。”
    “別，我會對你好的。一直對你好，直到不能再對你好為止。”陸宇看著江純熙認真地說道。
    “哦，是嗎？我現在明白林覺民寫的《與妻書》什麼意思了。”
    “是吧？！我也很糾結。到底是你先死好呢？還是我先死好？但估計到了最後，還是你先死。”陸宇實話實說。
    “真希望相愛的兩個人能一起死。”江純熙歎了一口氣，又說：“也許，那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我希望和你一起生，最後一起死。活得太長，很多事情都變得乏味起來，直到遇到了你，一切開始重新變得有趣起來，然後又開始擔心自己活得不夠長，不夠照顧你一生一世……”陸宇看著江純熙的眼睛，認真地說。
    “哎，我卻害怕被你看到七老八十的樣子，而你自己卻還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想到會變成那樣，我就有種莫名的恐懼……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又怎麼能和一個七老八十滿臉皺紋的老太太相愛相守呢？”江純熙苦笑。
    “當然不能……”陸宇淡定地笑了笑，輕輕地抱緊了江純熙：“但如果我能變成一個與老太太相匹配的老頭子，那情形自然就會不同了。別擔心，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成就一個最浪漫的故事。”
    “……”江純熙想起了陸宇的確是能夠變成各種人的樣子，可他為什麼選擇變成男人呢？難說原先變成女人也是可以的？這個世界真是神奇，有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人類有限的想象力。
    “你想什麼呢？”陸宇問。
    “我想你是否也可以變成女人？”江純熙問。
    “……”陸宇瞪著眼睛看著江純熙，“可以是可以，但我為什麼要變成女人？！”
    “變男變女……有什麼特別的考慮嗎？”江純熙繼續。
    “哼……你再說這個話題我生氣了啊！”陸宇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想趕我走？！所以，才問這種問題。”
    “那倒沒有。純屬好奇。”江純熙搖頭。“當會計當久了，按部就班的事情做太多，感覺有點兒反胃。直到遇到了你，經常遇到一些驚心動魄的事情。某種程度上說，我覺得也挺好的，挺讓人興奮不已的。”
    “就像一本你從未讀過的書，講了一個你從未聽過的另類故事，這個故事為你打開了一個奇妙新世界的窗口，你從那個窗口小心翼翼地爬進去，貪婪地觀察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動靜，聆聽著它裏麵的一切聲音，感受著從未體會過的事物。”陸宇描述了一個美好的場景。
    “對，就是那種感覺…。。好像我的世界突然變得寬廣起來……”江純熙點了點頭，跟著陸宇的描述想象道：“到處都是五彩斑斕的、引人入勝的……”
    “熙熙，宇宙的邊界就是時間的邊界…。”陸宇淡淡地笑了笑。
    江純熙完全聽不懂陸宇在說什麼，怎麼突然跳躍到宇宙了，隻得巧妙地岔開話題。“對了，你的家鄉在哪裏？我的意思是說在宇宙中的哪裏？”
    “應該在礁湖星雲、玫瑰星雲和北美星雲圍成的三角地帶之中的某個地方。呼……我原先以為在鷹狀星雲和ω星雲之間，後來發現計算上出了一點小問題，導致了接下來的巨大偏差。”陸宇苦笑。
    “至少還在銀河係裏…。。”江純熙當初為了加入天文觀測愛好者俱樂部，惡補的知識終於用上了，一張45度視角墨藍色的銀河係部分放大照片在她腦海裏回蕩，像螺旋一樣的銀盤，有著乳白色閃亮的銀心……
    “沒錯，至少還在銀河係裏，不會太遠。但即使這樣，我也必須找到一個可以用的宇宙飛船，才能安全到達我的家鄉。”陸宇笑了笑，“雖然，很想回去看一看，那個已經被我遺忘掉了的家鄉。可是，因為有你，所以，好像回不回去，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陸宇……”江純熙有點兒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淡淡的害羞的紅暈。
    說著，兩人吃完鹵麵，又開著車回到自家公寓樓的車庫。
    “我們回家看電視吧！我想聽一聽新聞……”陸宇溫柔地說。“不知道最近發生什麼事情了，我還是喜歡電視屏幕，比電腦好。電腦屏幕要麼買得太大，要麼買得太小，好像總是沒有辦法調節到自己喜歡的尺寸……”
    “年紀大的人一般都很難適應新東西……”江純熙看了一眼陸宇，笑了笑。
    “年紀小的人一般都很難學會體諒別人……。”陸宇也看了江純熙一眼，聳了聳肩。
    就這樣一路開玩笑般的逗樂，說著就回到了家。陸宇打開江純熙家的電視機，“好像信號不是特別好，換一個台看一看……”
    “等一等，別動，這個頻道好像在放《超新星》選秀節目的花絮……”江純熙瞪大了眼睛，盯著電視屏幕看。
    “你看……剛才蹲在牆角，拿著一份樂譜的人好像是小輕，我不知道，我沒看清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江純熙走進電視機，臉湊得很近，好像恨不得鑽進屏幕去似的。
    “我們再看一看，難說攝像頭又拍到那個人了呢？”陸宇把江純熙從電視機麵前拉回來。
    “嗯……”江純熙退了幾步，坐到鬆軟的沙發上，沒有往後靠，緊緊地盯著屏幕一秒也不放鬆。
    可是，鏡頭裏再也沒有出現那個看起來像是項羽輕的年輕人的身影了。節目結尾的時候，屏幕上留有微信公眾號的二維碼，江純熙用手機把它掃描下來，加了公眾號。
    “也許，隻是因為你太過於在意項羽輕的事情，才會把別人看成他的。這種可能性很大！”陸宇提醒江純熙。
    花了一整晚上，江純熙把這個節目的公眾號裏極其貧乏的內容都閱讀了一遍，也沒有找到任何和項羽輕相關的東西。可是，那一閃而過的影子，蹲在牆角裏專注的影子，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小輕是她的朋友，算是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朋友。
    淩晨三點鍾的時候，江純熙把手機放回床頭櫃上，躺倒下去。可她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裏總是出現那個朦朧不清的影子……是影子，也是希望……可當她窮盡了所有和他可能有關的線索之後，絕望又像一陣暴風雨一樣突然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