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第二次的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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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圖拉馬恩機場刮著冬天的陰風,孱弱的陽關灑在地麵上,江純熙抱著雙臂等著雷爾的出租車,她有點兒喜歡這個長著銀發又值得信任的土耳其出租車司機。
雷爾很準時,江純熙一向喜歡預約雷爾的出租車。不僅僅是因為他服務水準一流,也是因為他是個有趣的人,他通過細枝末節的觀察,猜出江純熙是注冊會計師。這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她會和雷爾聊很多話題,例如說澳大利亞總理候選人托尼總是給人一種穿著泳褲的感覺(注:托尼。艾伯特曾經是個遊泳運動員),英國女王早在1976年就發的第一封電子郵件的內容可能是什麼,比特幣到底是不是龐氏騙局。
一轉眼,他們就到了聖基爾達的PaperFish餐廳外麵。下了出租車,江純熙遠遠地就看到了蔡維佳和關攸寧,兩人穿著羽絨服,坐在一棵棕櫚樹下麵等她。
靠近木餐桌,江純熙聞見了炸薯條的香味,桌上放著2010年產PenfoldBin128紅酒。江純熙肚子裏的葡萄酒蟲蠕動了兩下,饞蟲也跟著起義了。
“先吃點兒東西,喝幾杯葡萄酒再說正事兒。”蔡維佳拿起倒放在木餐桌上的空玻璃杯,倒了三分之二滿的一杯紫紅色的葡萄酒,遞給江純熙。“這鬼天氣,冷死人了,先暖暖肚子。”
“哦。”江純熙抬起葡萄酒杯來,灌了一大口下去,搓了搓幾乎凍僵了的手掌。
“該死的鬼佬,說反悔就反悔,還威脅我們說單子要交給印度人做。印度人就很好嗎?”關攸寧用叉子撥了一些薯條放到江純熙的空盤子裏。
“算了。聽說印度人便便擦屁股直接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擦,然後,便完用水衝一下就了事了。不知道真的假的?”蔡維佳調侃道。
“真的假的你都別管了。印度客戶的咖喱手抓飯,我們三人都一起吃了好幾回了,你好意思問人家真相嗎?再說了,問出來又怎麼樣?不問還好,一旦問了,心裏就得長出個癤子來。你們就當是多加了一勺黃薑粉吧……”江純熙大笑,把玻璃杯裏剩下的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天氣冷,三人又喝了幾杯紅酒,又吃了許多沾了番茄醬的炸薯條。
江純熙嘴裏吐著白煙和酒氣,就像個小酒鬼似的。
“走,我租了一艘小艇,我們去海裏釣會兒魚。”蔡維佳建議。
“好!我們走!但是釣魚證怎麼辦?難道要偷偷摸摸地……?”江純熙腦子有點兒暈暈的,她湊近蔡維佳的耳朵,小聲地問道,好像怕被人聽見似的。
“早在網上申請好了。”關攸寧拍了拍江純熙的肩膀。
“真厲害。未卜先知……”江純熙跟著她的兩個好友朝著岸邊拴小艇的地方走去,等近了,她看見藍白兩色混合的小艇上,寫了‘伊麗莎白號’的英文字樣。
“誰會開船?!”江純熙的一隻腳跨進小艇,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問題。
“我剛學會。”蔡維佳笑了笑,她跟著江純熙也跨進了小艇。蔡維佳黃色的皮挎包裏不小心掉出了一些東西,零零散散地落在甲板上,好像是土著人用來射殺獵物的箭筒,還有幾根鋒利的箭,看起來就跟真的似的。
等關攸寧也上了小艇,三人坐在一起朝著蔚藍色的大海深處開去。
陽光似乎漸漸強烈起來,灑在海麵上,碧波粼粼,冷風也漸漸停了,隻有海浪還在繼續折騰翻滾。
“純熙,對了,你奶奶的葬禮最後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找了二十多個騎摩托車的和尚,念經超度。最後,把她的骨灰盒埋在盤龍寺一座塔樓下麵的隔層裏了。”
“你是說盤龍寺新建的塔樓下麵嗎?那裏竟然會有隔層。”關攸寧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是啊!建塔樓的時候,就打了廣告的:‘功德六千,包您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江純熙笑了。
“這廣告語,牛,可以做MBA裏市場營銷的經典案例研究了。”關攸寧讚歎。
“沒錯,那廣告簡直是做到我奶奶的心坎坎上了。非要交存折給主持,九頭牛都拉不住。”江純熙回憶。
“她留了什麼遺物了嗎?我的意思是說類似家譜之類的東西?”蔡維佳接著問。
江純熙坐在船頭上發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蔡維佳的話。她的目光盯上了一艘被棄的深藍色摩托艇,那東西像一個小型的潛水艇一樣,在水麵上隨著波浪晃蕩。
江純熙平時隻見過別人往自己門口丟電視機、打印機、破家具之類的東西。還沒見過丟摩托艇的呢!
江純熙不禁感慨:這年頭,有錢的人還真是多啊!連這麼好的摩托艇也隨隨便便就丟掉了。
她想讓蔡維佳把船開過去,由她親自把這艘可憐的摩托艇撿走。
話到了喉嚨,又看到了另外一樣讓她目瞪口呆的東西。
離摩托艇不遠的地方,好像有個人在遊泳。
江純熙以為是自己喝紅酒喝多了眼花了,定了定神,再看過去,那不是個人,像一頭深棕色的麋鹿,又像是個人,他的身體在人形和麋鹿之間變幻,那身體被海浪翻起來,又打下去,他的眼睛不經意間瞄了她一眼。
那雙眼睛是她夢裏見過的眼睛,純潔而明亮的眼睛,像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睛,那眼睛沒有像在夢裏一樣朝著她笑,但她卻有點兒動容了。
一波一波的白浪滾滾而來,碧藍的海水也在不斷起伏,大海看起來絲毫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死亡離那個會變成麋鹿的男人很近,近在咫尺。
江純熙腦子一熱,就像個醉漢一樣,站在小艇潔白的甲板上,拉了個救生圈,往海裏縱身一跳,噗通一聲,濺起千層浪花。
江純熙拖著救生圈,拚著命地朝著那雙的眼睛遊過去,她生怕晚了一秒種,那雙純淨的眼睛就會沉到陰暗無光的海底,永不得見光日。
“怪物……那是一隻會變身的怪物。”蔡維佳顫抖的聲音在海風中,變得不像她自己。
“他不是人……是一隻大麋鹿……江純熙,你瘋了?!快遊回來!!”關攸寧朝著水裏的江純熙大喊。
“……”江純熙就像沒有聽見她們說話一樣,憋足了氣,繼續往前遊。
靠近那雙濕潤的眼睛時,江純熙鬆了一大口氣,把救生圈推向了他。
巨大的雄性麋鹿有著漂亮的鹿角,高大強壯。但不一會兒他又變成了一個英俊而疲憊的男人。男人的眼睛微微睜開,勉強地看了江純熙一眼,他沒有力氣說話,隻是氣喘籲籲地爬在小小的救生圈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在海裏掙紮太久了,他的手像一截冰箱裏剛拿出來的凍魚一樣耷拉在江純熙的手上,濕漉漉、冷冰冰的。
“把他抓回來……”蔡維佳大聲喊道。
江純熙忽然覺得背脊骨冒出冷汗來。
蔡維佳的未婚夫齊鵬是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員,他一直以來的苦惱就是蔡維佳的父母嫌他在學術上毫無建樹,不夠資格娶他們的女兒。
江純熙似乎已經看到這個會變身成麋鹿的男人,被穿白大褂的人脫光了衣服,捆綁在試驗室的解剖台上,白花花的無影燈照著他,還有各種銀晃晃的針頭對著他。
江純熙轉頭大聲回應了船上的那兩人:“好,等一等。我很快就會把他弄回來的。”
江純熙忽然注意到蔡維佳手上拿著先前掉出來的桶箭,箭筒的一端慢慢地上升,直到與蔡維佳的嘴巴平行。
尖銳的箭頭似乎指向了江純熙身邊這個麋鹿一樣的男人。
江純熙手忙腳輪地把拴在救生圈上的繩子解掉了,他們脫離了和伊麗莎白號小艇的關聯。
在小艇上,蔡維佳兩隻手顫抖著,調整了箭頭的方向,漸漸地瞄準了江純熙旁邊的麋鹿男人。
江純熙竭盡全力推了救生圈一把,側過身子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虛弱的麋鹿人,她不能看著他就這樣死掉。偶然觸碰到他額前幾縷潮濕掉的頭發,她的手微微地顫動了一下,正如她的心一樣。
江純熙猜想那種強烈的感情應該是憐愛,她和他在一起竟然有一種奇怪而安心的感覺。
一根細細的鋼針,嗖嗖地朝著海水中的二人飛過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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