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花園的聚餐
    其實生意是最無趣的，但做什麼有趣呢，他不知道。
    當然，比起自己年輕時候的營生，那是好多了。
    起碼不用出賣尊嚴，出賣肉體。
    離開那樣的生活，全靠了夢琪。
    所以偶爾他還會懷念夢琪，在他心中，永遠那麼年輕的夢琪。
    雖然南多終究離開了他，雖然，她讓他吃了那麼多苦……
    可是，因為夢琪，還是要照顧她的吧……
    小五見他安靜下來，也舒了一口氣，照例鞍前馬後地伺候。
    他和小五的情分不同別人，那年小五十三四歲，因為父親娶了繼母，常年被虐待，冬天飄起雪花，他在家門外瑟瑟發抖。
    他正陪著有錢女人，穿著黑貂風衣經過，一時衝動，把裏麵的羽絨馬甲脫給孩子。
    深夜12點回去的時候，竟然見他還在那處，睡著了。
    就背他回去給吃了藥。
    後來那孩子經常來找他，隻要沒地兒去了就找他。
    兄弟們都說：“人還沒出名，私生子就這麼大了。”
    他一笑置之。
    雖然是辛苦錢，但他自從幹了那行，就沒有餓過肚子。這個小孩子，隻是叫他吃飽穿暖花不了多少錢。
    他隻怕他跟著自己和兄弟們學壞了。
    有時趕他走，他說，那個家裏比這個爛多了，他不願意回去。
    於是他甚至送他去一個寄宿學校，寄宿學校學費不算太低，但好在校風不錯，但小五成績一直不好……
    後來就一直做他的小弟，一直跟了許多年。
    幹那行齷齪陰暗，有時候還有性命之憂。
    他還記得有一次，一向自詡精明的他著了道，喝了一杯水之後就神誌不清，是小五看著不對，拚死把他拖出去的。
    後來小五他自己被一夥人揍了一頓，打得半個月沒下得了床。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他摸著他身上的傷，決定盡快從那個泥潭裏脫身，那個寒夜裏瑟瑟發抖的小男孩，是小五，也是他自己，也就是那個時候，一次偶爾的豔遇，他認識了夢琪。
    夢琪的死，成就了他的資本，那一行為人不齒的活計，他從此洗手不幹。
    這日陽光正好，他中午不想吃外賣，和小五在附近的一家餐廳吃了海鮮，結賬的時候，肩膀被拍了下。
    他轉頭，看到了一個一輩子都不想見的女人。
    ——風韻猶存，看年紀不過40來歲，但神情間自帶一種驕橫之氣，穿著白色的皮草……
    隻是這樣的女人再美，也像毒蠍一般，不可靠近。
    旁邊的小五麵色僵硬。
    而這個女人看他的目光，也仍像多年前一樣……
    他不漏聲色地移開了肩膀：“季老板，好久不見。”
    季萱笑出一絲女人的風情，眼神中轉著別樣的心思：“老朋友相見，要不要請喝一杯？”
    保羅也笑：“不敢讓季老板請喝呀……”他盯著她的眼睛別有意味道，“這麼著，家裏有事，今天先走一步，改日有空請季老板賞光？”
    他的笑容依舊那樣灼灼炫目，普通的風衣被他穿得那樣筆挺有型，幾年的時光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絲痕跡，季萱有一瞬的迷亂，像當年一般……
    是的，她當年仗著家裏有勢，給他可能喝的東西裏都下了藥，沒想到他果然不喝別的，就挑了一瓶水……都怪那個小馬仔，不然……
    她的臉紅了一瞬，做出生意場上女人的嬌俏樣子：“今日巧遇，怎麼可能放走呢。務必給我留一個名片，好讓我請客表示一下歉意……”
    保羅想不到她會主動說出這句話，一個側身有了主意：“名片沒有隨身攜帶，改日我讓兄弟去府上請季老板，如果季老板賞臉的話。”這季萱的爹掌控著半個南方的生意市場，得罪不得。
    季萱撇撇嘴，將自己的名片按在對方的手心，“那我就等著你的信？！”眼波流轉，人帶著一身香霧，笑著走了。
    小五恨恨道：“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保羅若有所思。
    這個女人外表甜蜜嬌俏，內裏狠毒……當年盯上自己，早是來意不善啊。
    當年的一樁平常生意，和這個女人曾經的一夕之歡，竟惹下如此禍端。
    一想到隻覺得胃中不適。
    這些年，有幾次這樣收拾當年爛攤子的時候，他讓自己心大點，甚至一年裏回w市的時間屈指可數，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在B市也能碰到當年的客人。
    下午，從年輕時候就一直跟著自己的嘉龍進來說一個事，是關於新進貨品可以有男女用品這一塊的提議，他臉色頓時黑了，嘉龍自然不是不知道他忌諱當年的經曆，隻是沒想到這麼極端。
    嘉龍覷著他臉色道：“班總，現在社會很開明，很多人都買男女用品，不管是結婚的未婚的，市場特別好，而且易於保存，不信你看看幾個大購物網站，哪個沒有這個呀，咱們貨品不夠豐富，肯定對咱發展不利……”
    保羅看著那個報告，翻看了關鍵的地方，黑著臉道：“把關好……不然我拿你是問。原來的習氣，我不想看到一點點。否則就離開。”
    嘉龍扁下嘴：“是，班總。”
    私下聚會時，可以叫大哥，在公司，他們幾個人都是畢恭畢敬稱呼“班總”。
    大哥就這點不開通。
    以前那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大家不是為了生活嗎。誰不願意和自己喜歡的年輕女孩好啊……
    有時候假日在大哥那裏聚餐，烤肉喝酒什麼的，兄弟們也會有開玩笑的時候，可是大哥從不參與。
    當年，大哥那火遍w市的名頭，也不知怎麼來的。這麼個悶騷的人！
    聚餐斷了也有幾個月了。
    這不快過年了，幾個人又吵吵著去大哥那裏——當然，事先從小五那裏探過口風，大哥最近沒有女友，寂寞的很。
    一開始大家都懷疑年會上那個年輕少婦……大哥是不是把人家……現在看來，不大像，也許真是他說的普通朋友，幫忙一下的。
    大哥最近這兩年口味真變了，都喜歡那種上過學、開不了玩笑的，特別沒勁。
    就說那個南多吧，聽小五斷續說的……靠！大哥真是老壽星找砒霜吃。
    兄弟們在陽台那邊燒烤，天氣真好極了。天特別藍，最清透的染料也染不出那麼好的藍色，天顯得又高又遠。
    十多級石頭台階下麵，燒烤吱吱作響，肉香味彌漫開來，有人忍不住開吃被燙了嘴……吱哇亂叫……
    海鮮更是少不了，都堆在盆裏。
    陽光照得台階白白，誰走到台階上都忍不住伸懶腰轉幾個圈，看看，運送羊肉串的小五，一跳就是三個大台階……直讓人擔心肉串被甩出去……也就這些年輕人不怕摔，也摔不了。
    嘉龍烤了幾串自己吃起來，被小五搶了幾個……兩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小五用盤子裝了烤得滋滋冒油的烤魷魚和烤仔烏，給保羅放在大理石桌麵上：“這天氣，吃著美食，比和女朋友約會爽多了。”
    保羅端起盤子，拿起簽子吃，還是滾燙，又鮮又香……
    是啊，這藍天白雲、戶外燒烤、兄弟們其樂融融，確是難得的享受。
    他兩口吃完，自己走出去動手烤，邊烤邊吃，是最香的……他也享受兄弟們搶著吃的成就感。
    天氣實在暖和，像是夏天一般，有人隻穿個半袖T恤、牛仔褲，吃飽了翹著腳坐在藤椅沙發上閉目養神，嘉龍直接躺在那張木床上曬太陽……
    吃飽了開始養膘的感覺。
    有人昏昏欲睡裏還滿足地咂嘴：“還是大哥這裏會享受，真想天天來。”
    話音沒落已經被扇了下頭：“吃吃吃，拍美食視頻沒見你吃得這麼歡……”
    “欸對了，大哥，咱把這做個廣告發在咱網頁上唄，咱那些燒烤的工具賣得也快，宣傳好了甚至海鮮也可以進……”
    保羅看看美得讓人窒息的綠樹、紅花、藍天白雲、陽光石桌木椅靠墊……“好，可以試試。”
    大夥騷動起來。
    有人負責專業攝像，已經開始選景和特寫……
    公司的業務漸漸拓展，這是最讓大夥高興的事。
    這兩日，甘棠爸媽回去老家了。
    喬木最後做得都不錯，家裏很多囤積的幹果年貨、電子產品之類，都給嶽父嶽母拿回去用，帶嶽父母在外麵吃大餐，最後還送機……
    最神奇的是甘棠參加自己單位年會居然得了一等獎，平板一台。最難得是這個彩頭，保佑一年平平安安如意吉祥。
    喬木也沒有急躁，日子慢慢順了。
    雖然中年夫妻是少了一點激情，但是很多人都這樣，也沒見人家怎樣，大家忙著工作，養育孩子……柴米油鹽做飯穿衣。
    閑下來一點功夫，玩玩手機也可以了。
    日子真的像拋物線，總有高峰和低穀，低穀過去了，日子也便過下去。
    有時看手機無聊，瞄一下保羅的朋友圈。
    帥哥美女果然與常人不大一樣，看那照片裏的藍天白雲陽光戶外燒烤，真覺得仿佛置身海邊的城市。實在看不出來是在B市。B市竟然有這麼好的地方。
    大概是有錢人的世界吧，不懂。
    羨慕一下，還是去睡覺做飯帶孩子碼字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