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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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三人行
屋中一片靜寂。
窗外林海無垠,若風吹麥浪,風景依稀似去年。
保羅隻覺頭痛欲裂。
忘不了曾經付出的所有,她是他心頭瑰寶,不曾傷害半分。
如今,如今她卻是別人的妻子。
而且,看上去,他們感情很好,夫唱婦隨。
那他是什麼!是什麼!
怪也隻怪自己當時焦頭爛額昏了頭,落入那人設好的陷阱,最可笑,是他一直視若珍寶的她,不曾給過他半分解釋的機會。
忘不了,趕回的那一夜,午夜夢回,環顧空蕩蕩的房間,真想那是一場夢,夢醒了她就會出現。他想過隻要她能回來,他要求她的原諒,緊緊擁她入懷,分分秒秒不要再分離。
夜風吹開窗簾,冷得他打一個哆嗦。
他想,可以讓她滾,滾到她的丁寧那裏去。
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是心已經不是曾經的心了。
兩年的日日夜夜,她該如何償還。他不甘心。
三天,她水米未進。
直至昏迷。
吊上葡萄糖的時候,他看著她。
恨意未消。
她活該吃這樣的苦。
但她的臉,蒼白柔弱,淚痕並不是裝出來的樣子。
念及曾經的俏皮溫柔,他癡癡地貼緊她的臉。
年輕的醫生懷疑地看他:“病人怎會幾日水米未進?怎麼回事?”
“她鬧脾氣。”
“兩口子吵架,不是這個鬧法。會出人命的。”醫生皺眉看他一眼。
他的心生出奇特又冷冷的感覺——“兩口子!”他在心裏冷笑。
她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他趴在那裏。
——像是多年前那樣。
——那天夜裏發病,是他一手抱著她,一手開車送她去的醫院。
她的眼淚流下來,卻什麼都說不出。
她的感受卻比那次複雜的多。
她甚至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那樣恨她,冷淡、暴躁、甚至隨時隨地要傷害她。
她垂下眼睛。
“醫生說,你不要再那樣發脾氣了。這樣對自己沒好處。”他口氣有點冷。
她看他一眼。
是他活活餓她三日。直至她昏迷。
如此仇恨!
想到那三日直至幹渴到昏迷,她不寒而栗。
他遞上溫開水,“張開嘴巴。”
她看身旁的醫生一眼,慢慢張開嘴巴。
他喂她喝下。
恨意終於有點動搖的意思。
他抱抱她。
她緊張,輕輕推開。
有點瑟縮的樣子。
他摸摸她的額發。
醫生覺得這對夫妻很怪,像是演默劇。
回到家裏。
他拿出一管唇膏,給她幹裂的嘴唇一點點塗。
她不敢拂逆。
他一層一層薄薄地塗上,那動作很是詭異曖昧。
她終於偏過頭。
他盯牢她半晌。就在她心跳幾停了一拍的時候。
他吻上來,幾乎窒息地凶狠……
小小的橢圓長沙發,幾要翻倒。
他終於翻身下來,很快又衣冠楚楚。
點了煙抽。
她眼淚已幹,本能地掩了衣衫,盯著天花板。
他蹲下身來,一字一字道:“可恨我那樣愛你。”
他眯了眼睛,將煙頭在玻璃藤幾上狠狠摁滅。
“三天裏,我亦滴水未進。怕你死去,須臾不敢合眼。幾乎不知是在懲罰你還是在懲罰我自己!”
“兩年的日日夜夜,我已經不會笑,亦沒有淚。今天你受的傷害,不及我萬分之一。”
“我會糾纏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一切是你欠我!”
門鈴突然響了。
房裏安靜片刻。
他看沙發中的她一眼。
“保羅你開門。保羅我知道你在。有話我們好好說,你不要傷害林伴。”
——是丁寧!
保羅笑,看著南多,那笑容異常晦澀。
你的丁寧!自始至終這麼有能量!
竟找到這個地方!
“我不會讓你和他走,否則我們魚死網破。”他嘴角一絲彎起,卻絲毫沒有笑意。
“來,南多,讓我們倆先談談條件。”
半年後。
“我要一個和他一樣的表。”保羅臉上的表情冷冷的。
南多叫苦:“那個表很貴的。我半年不吃不喝全部的工資哎!……”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對,連忙收口——但已經來不及。
那人惡狠狠道:“就是因為貴,不貴我還不要呢!”
臨出門又補上一句:“別指望我出一分錢!”氣哼哼地走了。
正在吃早點的丁寧嘴裏叼了一片麵包,懶懶道:“可惜我這個表現在已經停產了,另買一款算了。”他邊說邊無意地抬腕看看時間。
正要出門的保羅臉突然變黑:“那就買同一品牌類似款式的,價錢要貴一半。”
南多坐到桌前去:“好啦,讓我自己在自己家耳根清淨點好不好。保羅……”她斟酌著說,“怎麼不回自己的豪宅去!”
保羅聽到,又轉身進來,坐回剛才的椅子,對著吃早點的南多和丁寧:“我們事先談好的(條件),這是想反悔的意思?!”臉上已無一絲笑容。
丁寧斜他一眼,笑道:“要是賺的少可以慢慢攢啦,到他變成老頭子再買也可以的。總算是爭了一口氣嘛。伴伴你說是不是?”
南多剛拿起麵包,聞言幾乎吐血。
保羅見南多不再說話,起身到了門口,狠狠道:“丁寧,我今天有要事,回頭再和你算賬。”
“隨時恭候大駕!”
——以前還有一個溫馨的家。
如今,如今保羅這個牛皮糖天天回自己和丁寧的這個家。
——當時那個協議,不過是權宜之計,隻沒想到……保羅竟是謀慮周全,連自己家裏鑰匙都當時配了。
看他當時那樣子,她和丁寧確也不敢做什麼。
可想而知,家裏如今變得這樣烏煙瘴氣。
她抬起頭,和丁寧麵麵相對。
一瞬間她想起自己和丁寧的當年,是的……心虛地說,我們不是沒有過錯。
丁寧兩口吃完麵包喝了牛奶,抽紙擦一下嘴就提了包走:“保羅……估計不好打發,除非大家魚死網破……”他彎彎嘴角,眼中是一抹奇特的訕笑,像是冷漠,像是自嘲。
南多心思很亂,她有點吃不下去。
這些天保羅早起晚歸,和兩個人幾乎沒有碰麵,倒是似乎沒有太影響家裏。
但怎麼能沒有影響呢?!
她和丁寧的二人世界裏,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本來,她有點慌亂,不知該如何自處。
現在這麼多天過去,似乎沒什麼影響,那顆本來就懶懶散散的心也就放下來了。
小五看著走過去的丁寧,扭頭道:“保羅哥,你們這在一起,咋住呀?”嘴角噙一點傻笑。
保羅伸手打一下他頭:“開車!”
小五發動車子,半著急地笑著辯解道:“保羅哥,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嗎!”
後麵沒有傳來聲響。
小五回頭看一眼,看見大哥臉色很難看,唬一跳,專心開車。
保羅望著窗外,心思散散漫漫,似乎始終無法集中在一個點上。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個美豔的夢琪……
她仿佛還在他耳邊嚶嚶地哭泣:“我這一輩子算是完了,可是南多她要替我好好地活……”
可憐的夢琪,她一直在他深埋的心底,未曾死去。
這段時間,他也沒有多少說話的欲望。
他並不想和南多說什麼。
語言比起心,太過蒼白。
他還是有點捉摸不定,自己想做什麼。
公司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容不得太多的心緒。
自從兩年前出了那次事故,公司已經漸漸實現了戰略轉移,現在已經是真正的公關公司。
隻是有些人是原來轉過來的老人,身上的習氣還沒有完全改過來。
對他來說,也有不少東西需要學習,他年輕的時候,沒有學習的機會,現在年紀大了,卻不得不大量學習接受新信息,幸虧公司這幾年也帶出來幾個可靠又能幹的人。
剛到公司,就看到員工遞上來的關於某品牌手機存在質量問題的公關聲明裏這樣說:“……有人借機歪曲事實煽動情緒進行攻擊,我公司必將采取法律措施。”
頓時對這強硬措辭大光其火。叫來該部門小頭進來罵了一頓,把他先放在公關質量監控組呆一個月以觀後效。
對公關業務如此輕率發言,業務不精,隻要這個聲明發出,馬上就會招來不必要的網上口水戰和一係列麻煩……公司無疑會丟失一個重要客戶!
接著,是某餐飲公司衛生事件,因為其分店很多,又是麻辣燙快餐類,生意一直非常紅火,後廚突然被網友曝光極其髒亂,拍到的照片裏模糊能看到似乎蟑螂一樣的東西——這觸及了該快餐連鎖的主要客人群體——女性最忌諱的地方,一下子在網上被炒翻了天。
在質量監控組指導下,該公司連發兩份聲明。表示錯誤都是公司犯的,謝謝媒體和公眾的監督,所有該整改的問題立馬落實,將會嚴格衛生監督及其他各項工作。留下了責任人還留下了聯係方式,歡迎社會監督。並且向涉事分店喊了話,讓員工無需驚慌不要害怕,錯的根源在公司相關責任群體,不在他們。
網上又出現“其他麻辣燙店的後廚說不定還不如這家大型連鎖店”的聲音,又有熱心網友曝光店內一些正麵的照片。
一兩天後的社會反響顯示,這次餐飲危機被成功公關。
有網絡小導演在一個網絡媒體痛批同期上映的另一部電影,之後被控訴的電影方也站了出來,對方買了水軍狠踩己方……一時鬧得沸沸揚揚……於是,最後許多網友就這麼看到了兩部評分和真實口碑都不怎麼樣的電影。
事實上這一切都是保羅的公關公司出的主意。
弄完了一大堆這日必須處理的業務,那個麻辣燙餐飲公司危機被成功公關的消息也剛好傳來。
保羅從樓裏出來,鑽進他那駕暗紅色邁巴赫。
車裏是低調的淺咖色和巧克力色,外觀更是低調的奢華。
但保羅有點發怔。
他不想去他們那個家,但是……
他沒有魚死網破的心。
常常勸自己,大概自己是對夢琪的死心懷愧疚吧……
麵對仿佛極溫和又知書達理的南多,他常常有點悲愴……想起那時在夢琪身邊,仿佛沒有這麼多難過的東西。
快樂簡單,痛苦……也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