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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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皞沒有言語。說實話,適才看到的景象讓他既意外又震驚。
原來當年他和阿祖摩為搶奪真元,連戰數日,在他們兩敗俱傷下,幾個老道趁機趕來,他們大概早有預謀。晟王法力耗盡,已無力反抗,為保性命隻能放棄真元,施下感應咒迅疾逃離。阿祖摩卻放不下,鬥膽與道士繼續糾纏,事實證明那並非明智之舉。阿祖摩身受重創,真元於混亂中飛落。這麼巧,竟不偏不倚砸中上山尋夫的冷聃桐。
要知道,普通人被真元砸到,肉體迅速幹枯,靈魂頃刻銷蝕,直至灰飛煙滅。當時沒人知道樹後有人,大家都一心要捕捉真元。為首的老道大叫:“快!給我拿下!”另一名老道當即飛出法器神瓶。真元和冷聃桐便一並吸入瓶中,從此封印潭底三百年。冷聃桐的元神和真元化為混元,而她本相,便是被真元吸幹的可怖幹屍!晟王倒不為她的樣子恐懼,在他看來,凡人的外表不過就是件外衣,每一輪回換一件,美醜皆有過,何需傲或恥?他隻是沒想到自己感應不到真元重現竟是這原因!
“你想看麼?”晟王如夢初醒,定定看著冷聃桐,輕聲問道。
“我……想看……吧。”這一句回得太沒底氣,實在是她想看又怕看。
晟王也有些猶豫,呆呆看著冷聃桐,半晌自懷中摸出一把有些年歲的銅鏡。他知道凡人對自己一身皮囊的重視不啻於他對法力的偏愛,或許讓人無法理解,卻又似合情合理,很難說清。
“給。”他惜字如金道,也不多言,將銅鏡徑直遞給冷聃桐,自己則起身走開。他想此時還是讓她一人麵對的好。
真元一事他總算徹底弄明白,不能直接吞掉冷聃桐,因為那樣並不能使自己法力大增,原因是真元混入人類元神已然不純,相當於混入了低等雜質,已嚴重破壞真元的原有能量。以他的法力,也不可能將混元分離。倒是冷聃桐自己,隻要她有足夠強烈的意願,再加上運用法力疏導,她分開真元和元神要容易得多。隻是,二者分離之時,對冷聃桐卻並非好事……
婆羅真元能助他完成大業,凡間女子命運與他毫無幹係,他這般想著,卻不知怎的心裏有些難安。
冷聃桐猶坐在樹下,側著鏡子呆呆望著,心裏重重憂慮。鏡中反著清亮的月光,相互交錯的枝椏在鏡中輕輕搖曳,仿佛一幅會動的水墨畫。
她輕歎一聲,心想該麵對的終歸要麵對,逃是逃不掉的!遂將鏡子緩緩轉向自己……
稀疏且灰白的頭發漸漸顯現於鏡子邊緣,她低首看了看飄於胸前的發絲,明明是烏黑發亮,鏡中卻是幹枯、蒼老。
“鏡中才是實相!”心底有個聲音無情地提醒她。
她的手有些顫抖,但她沒有停,還是艱難移向自己的臉。一點皮膚進入鏡中,她的心提起,不敢相信地,繼續移,整張臉全部展現在鏡中!
她驚得大力往前一扔,仿佛見了鬼!
好醜!幹屍臉!適才看到的,分明是那日在水邊所見的皮覆骨的慘樣,原來之前並非幻覺!她真的是怪物!
她不敢相信卻不得不信,再也抑製不住,抱頭痛哭起來,聲音滿是絕望:“不!這不是我!不是我!定是你施了邪術!”
晟皞怔怔站在不遠處,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會兒終於靠近,有心安慰她,手剛要落到她哭得微微顫抖的肩上,卻又收回,他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最後,他隻是拾起掉入草叢的鏡子,坐回她身邊,輕聲說:“鏡子不會說謊,你看到的是真的。”
“不對,我既是這般,為何看上去卻又正常?我又不會法術,自然也不是施法所致。”她心裏還懷著最後一點希望,熱切看著他,指望他能給予肯定。
然而晟王冷冰冰的一句話粉碎了她最後一點可能。
“因為你的眼淚。”
“眼淚?”
“嗯,你哭過便可恢複成你還是人時的模樣,這是你被囚禁於法器中不知覺練就的本能。哭一次能保持一兩個月,你且想想,你此前必哭過吧?”
晟皞說得不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被關在瓶中時便大哭大鬧,想要出來。後來自己被小孩放出,逃到水邊時也大哭過一場。想到這,她不禁發怔,果真是事實麼?
便在她傷心欲絕之際,晟王繼續道:“你也不必灰心,還是有辦法的。”
他決定照計劃進行。
“有辦法?有什麼辦法?”冷聃桐抬頭看向魔君,“我是妖怪!幹屍妖怪啊,有什麼辦法?我可以變回人嗎?”
“何況,你因何幫我?你剛才不是要我性命嗎?你混入趙府不也是為了真元麼?”實在是事實太過冷酷,此時她心中除了憤怒還是憤怒,她用盡力氣咆哮著。
“這個……對不起,在下慚愧,我確實為了真元,方才我從道士腦中探知,真元因混入你的元神,作用已不大,分開才有效。反正你不要真元,便是它把害你成這樣對不對?既如此,何不分開呢?”
“能分開麼?”冷聃桐半信半疑。
“以我現在之力無法幫你分開,但你自己卻可以。真元在你體內,隻要得法你便可以自控,我可以教你,它定能排出體外。到時你不再受真元影響,變回自己。我麼,也能得到真元,豈不兩全齊美?”
冷聃桐不再作聲,隻是瞪眼看著他,不知當不當信。最後她問:“分開後我的記憶會回來麼?”
“你之所以全無記憶,皆因真元、元神混為一體,漿糊般無緒。日後勤加修煉的話,你的記憶會慢慢恢複的,我有沒有撒謊也很快能證明!”
他總算說出一點實話,心舒服了許多,臉上也浮現笑意。
“是麼?真若那般,便太好了!”
話說到這份上由不得人不信,冷聃桐淚珠兒尚未幹,臉上已綻出笑容。長久以來的壓抑在這一刻忽而得以釋放,她終於看到了希望!
“你何時能教我?”她顯得有些焦急,恨不能馬上開始。她太想知道自己的過去,太想早點找回自己的歸宿,那漫長無期的孤獨她早已受夠!
“莫急,我肯定會教你的,你是否答應把真元給我?”他和她談起了條件。
“當然,我要那真元作甚?我一旦學會分離之術,一定把真元給你,我發誓!”冷聃桐豎指說道。
“好,一言為定!”晟皞開心說道。他也恨不能馬上就教會她,但她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凡人,要想分離混元,豈是三兩日能成之事?這還要看資質,或許數月,多則幾十年,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這,他不禁抬頭望望天,夜色已濃,涼風傾體,便對冷聃桐道:“不如明日一早開始吧,這會兒先安頓下來。”
“安頓?上哪安頓?”
“跟我來。”說罷,晟王牽起冷聃桐的手,兩個人忽而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