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
    也隻好任了她搬到東北角的廂房。
    容止著人將廂房收拾了，看她搬進去，又當了他的麵關了門。
    改日聽彤管說，夫人房裏掛了好幾幅山水，似乎樂在其中的樣子。
    知道她原來畫過“秦妃卷簾”的畫，意境奇巧，令人神思飄蕩，不禁好奇她這幾幅山水的樣子，又不好問彤管，隻好一個人坐著發悶。
    看到一向更悶的小蘋過來擺放新洗好的蔬果，便著她來問話，又說替她畫像，小蘋恁地好脾性，乖乖坐著讓主人描摹。
    最後拿起摹本一看，捂了嘴笑。
    容止正待發怒，那小蘋隻用指點一下畫中人道：“公子看這人可是婢子？”
    容止奪過一看，又驚又惱，氣得坐下，正待發作，發現那鬼丫頭早跑得沒影了。
    “哼！目無尊長，膽大包天，下次不要讓我看見你。”
    懊惱半日，隻好出門去水墨繡坊一條街看顧生意。
    半道上盤算著安西龜茲西行過姑墨一路道路艱難，自己四年前走那一趟時深有體會，此次吩咐楊崇義帶著商隊改由敦煌西北行，不知道中途如何了？
    對於崇義他還是不放心，四年前走的那趟，崇義雖以信義交遊絲路客商，然而遇到奸譎詭詐之徒還是失之忠厚，但是還有萬金那機靈小子在旁，也不會出錯吧？
    一路想著，一路向水墨繡坊走去。
    全然不知道旁女子們追逐的目光。
    二八芳齡的少女和中年的婦人們都紛紛交頭接耳：“這是誰家的公子？”“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不過怎麼是一頭白發……”“可是你看他長著白發多好看！……”
    小廝秀實自打來到這並州便跟著主子出門，早慣了女人們這副神情。一邊大大咧咧道：“去、去……沒見過美男子啊……”
    女人們嬉笑著散開又聚攏：“狐假虎威的小子！”
    到了店裏，一位女客正對店主說著什麼，容止隻聽她道：“姑娘出嫁得準備一點像樣的首飾啊，店裏的這些好是好，可是我女兒喜歡素淨一些的，但是又要好看吉祥，若是你們店裏能做，價錢都好說……”
    身材胖胖的店家有點為難，正要推辭，抬頭看到東家過來，忙喚小子們端茶……
    容止走近前來，解下赭色的披風，著夥計收了，這才對那位女客微笑頷首：“夫人的意思在下明白，店裏可以試試，改日花樣送到府上，夫人斟酌著看，之後咱們再定做……”
    胖胖的店主忙拭下額頭的汗，對女客道：“這是我們東家楊公子。”
    女客這才仔細端詳一番，喜道：“這位楊公子年少有為，你們水墨繡坊在咱們並州那是數一數二的繡坊，若是做不了我說的這個釵子，我們母女真不知到哪裏再問去……”
    容止這才看到女客身旁的那位姑娘，不同於女客妝扮的雍容華貴，這女子二八年華，頭上並沒有太多釵飾，秀麗清雅，此刻見他望她，不由滿麵通紅，局促中更添少女羞色……
    她拉了母親的手臂嗔道：“娘，我們回去了……”
    和母親回轉的一瞬，仍禁不住波光流轉，偷覷那人一眼，才移開目光和母親轉身離去。
    剛才那一幕，胖胖的店家和秀實都看在眼裏，倆人不由對視發笑。
    容止摩挲下秀實亂糟糟的頭發：“笑什麼！”
    又對胖胖店主道：“客人的要求能滿足自然要盡量滿足，店裏的夥計有心靈手巧的，平時要多提點，你這樣推拒客人是要把他們都推到別的店去嗎？！”
    胖胖店主不敢再笑，擦擦額上的汗珠子直點頭。
    查完帳走在回去的路上，秀實忍不住道：“公子你看那兩邊的婦人！”
    容止瞥一眼，不由想起柳州年少時與玉兒出行也曾如此，而玉兒那時便道“孔夫子說‘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果然如此。”如今看來，曆盡十數年心酸變遷，而世事人心並無多少變化。又念及自己少時因皮相之美譽謗柳州，恭王爺本就對出身微賤的他不滿，罪上加罪，便一手掐斷二人情愫，致成終身痛憾。如今世事變遷，伊人在側亦隻徒增自己心中那難言的怨忿厭怒。用了這樣的眼光再看婦人們目光的追逐，不知更多可喜抑或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