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一夢 第11章 聽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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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來往行人不多,所以整個鎮子裏隻有一家客棧。
客棧也不大,一樓是吃飯的,二樓是住宿的。
安玥耿耿於懷變種小青蛇對自己的惡行,覺得一定要報複一下。
腦子裏便開始想各種辦法,想著想著,耳邊浮現細微的哭聲。
哭了就行!安玥覺得自己當真是特別善良的。雖說變種小青蛇枉費了自己的一腔真情,還用水噴了自己,不過自己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報複的變種小青蛇認錯的哭了就行了。
也不會太過分。
這個辦法能讓變種小青蛇哭一哭,安玥認為是個好辦法。
是什麼辦法了?!安玥開始往前追思,追思了許久,驟然發現耳邊那個哭聲,不是自己幻想的變種小青蛇的哭聲!
是真的哭聲!
安玥連忙睜眼看了看四周,可是四周除了月亮輕微的光亮映出的剪影,其餘什麼都沒有。
可哭聲是是實實在在的。
一聲一聲,很是傷心。
安玥僵了,僵了許久後,顫顫巍巍的伸手把被子拉了拉,又拉了拉,再拉了拉。拉的蓋到了鼻子上麵,隻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麵。眼睛睜的奇大,不安的且小心翼翼的到處轉。
越是聚精會神去聽那哭聲,那哭聲便越是清晰。
安玥覺得自己渾身都冒了汗,身體僵硬在被子裏半分不敢動彈。
耳朵裏再也聽不到半點別的聲音。
滿滿的全是那個哭聲。
聽著聽著,安玥突然愣了愣。
這哭聲有些耳熟。
蹙眉一想,想起晚上在鎮子口聽到的那個哭聲。
那個淒淒慘慘還透著一絲絕望的哭聲。
可那個哭聲沒道理飄那麼遠啊……
從鎮子口飄到了鎮子裏,而且從月亮下山哭到這後半夜的……
想著,安玥突然咽了口唾沫,可歎自己也是愚蠢。
怎麼就覺得那一定是個人的哭聲呢?!
萬一不是人呢?!
安玥瑟瑟的想。
想的正來勁,想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想的就要承受不住這種驚恐帶來的壓力破口大叫時,突然聽見哭聲停了停,然後有說話的聲音。
那個聲音冰冰冷冷的,是冰疙瘩獨有的聲音。
冰疙瘩的聲音?!
……
安玥怔了怔,訕訕的咳了兩聲,把被子往下掀了掀,可歎自己確實有些愚蠢。
這樣的蠢事幸虧韓玄不知道,不然這輩子都要被他恥笑。
安玥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窗戶邊,悄悄的把窗戶支起一條縫。
窗戶是那種往上打開的,所以如現在這般毫無聲息的悄悄的撐起來還是很費力氣的。
安玥一向珍惜自己的力氣。
所以當看到自己窗戶下偏一點點的地方確實是冰疙瘩的時候,安玥便放下了窗戶。
冰疙瘩身邊還有一個小孩,因為俯視的角度看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
不過哭聲那麼中氣十足,應該是男孩子。
男孩子哭成那樣,安玥相當嗤之以鼻。
想當年自己跟著韓玄逃課,翻牆的時候腳滑了,直接摔了下去自己都沒有哭。
雖說是壓在了韓玄身上,可是畢竟也是摔下了牆,多危險啊!
冰疙瘩顯然也不喜歡少年哭噠噠的:“這麼哭有用嗎?”聲音很是冷漠。
少年聲音顫抖:“沒有用…可是……我…找不到有…有用的辦法。”聲音繼續顫抖,“我的家…我的家…我回不去了……”
少年的話題似乎也觸到了冰疙瘩的傷心處,冰疙瘩的聲音少了幾分冷漠:“很遠嗎?你的家……很遠嗎?”
少年不說話。
冰疙瘩接著道:“我的家也很遠,要走很久,可是不管走多久總是會到的。”
“不是的,”少年聲音淒慘的打斷冰疙瘩的話,“不是的。我的家…我的家就在這兒…就是這兒……可是…可是那不是我的家。”
安玥恨不得拿食指狠狠敲一下少年的腦袋。多大孩子了,說個話這麼沒有邏輯性!前言不搭後語的!
冰疙瘩也顯然是懵了,不過讓安玥訝異的是,冰疙瘩完全沒有發脾氣,話語反而又輕柔了幾分:“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少年雖然止了哭聲,可是哭的太久了傷了元氣,便是止了哭聲現在也是抽抽噎噎的。
抽抽噎噎的許久。
冰疙瘩安靜的等了許久。
等的安玥都以為窗戶下那兩人走了,好奇的支起窗戶看了看,正好看見赤陌正從轉角處朝兩人走過去。
月光透過枝椏灑在他身上,光影明滅裏,他麵色冷淡,不見了溫柔的的琥珀色眸子裏,那漫天璀璨的星光好像都閃著寒芒。
本來安玥都準備睡覺了,兩個人聊不出什麼名堂。可是三個人就不一樣了,從來三個人都是一出戲,不分男女。
所以安玥重新關窗後,興衝衝的搬了個小板凳,掏出兩個杏子,坐在窗下豎著耳朵好整以暇的開始偷聽。
不是她不想下去,隻是怕一下去不小心對上冰疙瘩的視線……
冒險精神她是沒有的。
不對,確切的說,冒險精神她是有的,隻不過她這輩子的冒險精神全都奉獻在了逃課這件事情上,隨著逃課的終結,她的冒險精神也跟著徹底終結了。
少年似乎終於控製好了情緒,語調稍微平順了些:“我……我…我想回到昨天…”
回到昨天?!你還想回到昨天?!你怎麼不想上天呢?!
安玥翻個了白眼。
搖了搖頭,又吃了個杏子。邊吃邊感歎那變種小青蛇種的杏子還真是相當的好吃。
“……!我怎麼……我怎麼從沒想過?!”冰疙瘩聲音有些木,竟好像還帶著一絲懊惱。
沉睡十八年,一覺醒來,便是歸海絕跡、令丘覆滅的消息,便是氏雪離開投入鬼門的消息……他立誓要找她回來,他行遍千山踏過萬水,換來的卻是汩羅的神魂崩散,他花了整整兩年時間把汩羅的元神養進劍中,他要找到十二品蓮台再造汩羅肉身……
這二十年裏,他滿心滿意隻有兩件事情,找氏雪,找十二品蓮台。這兩事情,都是為了回家,為了一起回家,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家。
可是那個家,早已支離破碎,即便一起回去了,當真能如少時一樣嗎?!
自然是不能,他心知肚明,赤陌亦心知肚明,隻不過都不願說破罷了……
青魘眉眼間突然一陣恍然,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家,竟一葉障目的從未想過要回到二十年前,回到少時……
是了!是該回到少時!
隻有回到少時,他才能真的回到家,他們才能真的回到家!
冰疙瘩的語氣讓安玥猛地卡了一下,差點被杏核噎到。
然後許久都是沉寂。
難不成那兩人說胡話讓赤陌都給轟了回去?!
安玥又偷偷的支開窗戶看了看,下麵人還在,便又輕輕將窗戶闔上,吃著杏子耐心的等著。
“青魘…”是赤陌的聲音,“該休息了,明天還要趕路。”
沒有人理他。
赤陌又喊了聲:“青魘。”聲音已有些僵硬。
“…赤陌,我們可以……”
“青魘!”安玥第一次聽到赤陌如此生冷的語氣,心裏很是激動,這必然是一場好戲呀,可惜杏子沒了。
“……大哥哥…”少年好似有些害怕。
赤陌冷冷打斷:“不要再想做什麼妄想,那是逆天改命!”
“那不是妄想……”冰疙瘩開口。
“歸海青魘!”
“歸海赤陌!”他們互不相讓,“你明明知道即便回去,令丘山上也再無歸海氏,那裏不再是我們的家,不再是我們要回的那個家。我們隻有回到少時……”
“回到少時再重新經曆一遍嗎?!”赤陌的聲音裏有壓抑的痛苦,“再把這二十年的事情全都重新經曆一遍嗎?!”
“不會的……”冰疙瘩怔了怔,“回去…回去總能改變些什麼?!”
少年附和:“回到昨天,我昨晚肯定不去看那兩個人下棋,隻要不看那兩個人下棋,我肯定就能回家。”
“回去了,三日內你必須找到少時的你,讓少時的你殺了現在這個你,你才能活下去,才能從少時重新再活一遍。”赤陌聲音寒涼,“少時的你沒有後來那些記憶,你憑什麼覺得他會改變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