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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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那癡漢這麼一氣,蘇冷清眼前又鮮活起來,原來京城如此繁華,市集上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真實得有銀子就能兌換!
    倘若不是這麼病著,逛得倒也有滋有味,蘇冷清氣惱被他坑了,得趕緊找個名醫瞧瞧,吃藥把病慢慢養好!
    這次畢竟是來京城當官,督察院的右僉都禦史,官舍裏倒是應有盡有,用不著風筵再為生計發愁,隻為蘇冷清任這彈劾糾察的官職發愁。
    蘇冷清性情孤傲眼中揉不得沙子,上任沒幾天就把登門送禮的人都得罪了,連對方來頭都不問就直接奚落出去。
    有一回不知來個什麼人物,裝腔作勢把四周掃視一遍,就說官舍太過寒酸哪能住人,要請蘇冷清搬去他的私苑。蘇冷清冷臉回句你那座小廟也想容我這尊大佛,聽得那人驚愕過後便嫉恨上了蘇冷清。
    再後來這話傳到聖上耳中,那已經是來京城半年之後,蘇冷清因彈劾鎮國公惹怒上意,聖上提及此事目光威赫說,蘇愛卿這尊佛真是高大,連朕的廟堂都快容不下了!
    這話聽得同列的左僉都禦史嚇出冷汗,蘇冷清卻不驚不怖躬身回道,臣惶恐,臣這尊佛就算再高大,也高不過聖上親賜本院的牌匾。
    蘇冷清雖是躬身請罪,但那話卻是暗合諷刺,匾上寫著‘氣正風清’,敢問聖上這座廟堂,可是容不下這四個字?!
    等從禦書房退出來,就聽宣侍郎挑釁道:“蘇大人這是官舍住膩了,又懷念起牢獄的滋味?!”
    這是諷刺蘇大人的貧寒出身,當過小廝坐過牢房,還扯上一些入不得耳的傳言。據說蘇冷清睚眥必報心狠手辣,整得當初那位少爺家破人亡,到現在還被扣在府裏為仆。
    蘇冷清冷冷回一句:“我會是什麼光景,你不一早就知道?!”
    這是諷刺宣侍郎以色侍人,夜夜陪伴在那龍榻上,皇上有什麼想法動靜,他還不一早就知情?!
    宣侍郎皺眉,對身邊同僚道:“哎呀,這人就是無趣,開不得半點玩笑!”
    蘇冷清冷笑一聲,甩了袖子離去。
    外人都以為蘇冷清不屑與這種以色侍人的臣子為伍,卻不知蘇冷清是宣侍郎暗中一手提拔,安插在督察院便是要蕭清風氣整頓朝綱。
    蘇冷清心如明鏡怎會不知,之所以甘願為墊腳石,一來是鏟除奸佞分所當為,二來也是報答解救和提攜之情。
    禦書房的那場對白,在外人眼中是相互挑釁,但在彼此耳中另有含義。
    宣侍郎說皇上在火頭上,搞不好會拿你問罪,真要下獄你別慌神,我在外頭會想辦法。蘇冷清說我慌什麼?!授官印時就想好了,還用得著你來交代?!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蘇冷清回到官舍,看到風筵蹲在牆角刨坑,一口氣種了七八株萹豆莢,心裏還是沒來由的煩悶!
    這人就跟後主劉禪似,沒心沒肺樂不思蜀,吃飽喝足就不知愁。
    這官舍還能住多久,沒準明早就得卷鋪走人,種這勞什東西做什麼?!是埋怨我不能給你個長久正經的窩嗎?!
    風筵聽到腳步一掉頭,看到蘇冷清僵硬臉色,知道他今天上朝又不順了,果然就聽到他拿自己撒氣,一天到晚隻曉得遛鳥逗狗,你就不能幹點正經事?!
    風筵看看自己滿手泥巴,再看院中山羊兔子,心想你又亂罵人,明明隻有羊和兔子,哪裏來的鳥和狗?!
    蘇冷清邊罵邊往廳房走去,腳下又踩到什麼東西,抬腿一看幾乎氣暈,兩球黑黝黝的羊屎豆!
    好啊,我就知道你看不得我穿這身官服,滿院子弄了這些羊屎豆子,你是要我帶著一身羊騷去上朝?!
    蘇冷清又是好一陣譏誚,直到風筵伺候他換掉官靴,拍胸脯保證將靴底清洗幹淨!
    稍晚一些,蘇冷清心頭的火還沒泄,就見風筵端了藥碗遞來,抬手就將那碗藥給潑了,怒道:“不喝,治好了,也是送牢裏去!”
    趁早敲他一記警鍾,當真這兒風平浪靜,讓他這般逍遙無憂?!
    風筵果然驚呆了,當下定定看著他,拿眼神問他怎麼了?!
    朝堂上的事風筵一竅不通,蘇冷清解釋也是白搭,冷笑道:“怕就滾,我可沒留你在這裏吃閑飯!”
    風筵就在桌上寫,咱倆寫了婚書,要死也死一起!
    蘇冷清冷覷道:“我就說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風筵咧嘴笑了,包容眼神溢出寵溺之情,蘇冷清的官不管當得有多大,在他麵前永遠都是昔日那個被嬌慣壞的小書童。
    屋外的仆人進來了,蘇冷清一揮袖子,擦掉桌上字跡,冷汀汀道:“誰要看你的狗爬字,小兒寫的都比你工整!”
    風筵撓頭憨笑,在船上能夠寫字,就算是有學問的人了。
    蘇冷清投來鄙夷一眼,隨口報了幾樣菜名,又交代弄壺老黃酒。
    來京吃藥半年有餘,平素一直注意飲食,少吃葷腥生冷辛辣,酒更是涓滴都不碰,在外應酬也隻做做樣子。
    待仆人把酒菜都端來,蘇冷清搶先拿起酒壺,本是想等完全調養好,但觀局勢瞬息萬變,還是早一點將事辦了,也省得癡漢心猿意馬。
    蘇冷清想攘外必先安內,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既然是要安定人心,給點甜頭也不為過!
    蘇冷清倒了一杯酒,飲了一半遞給風筵。風筵愣了一下,接來一飲而盡。
    蘇冷清瞟著酒杯,冷若冰霜道:“桐木琴為聘,血聯作婚書,飲了交杯酒,你我便算禮成!”
    風筵楞楞看著他,這話的意思是,以後不用發乎情、止乎禮了?!
    蘇冷清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心裏罵了一句淫賊,沒好氣道:“有句話叫床上夫妻床下君子,你給我自重一些,別老想那些……”
    蘇冷清話還沒說完,就被風筵一把抱起,丟下桌上好酒好菜,迫不及待衝進裏屋。
    未時剛過,蘇冷清躺在床上,被他親得快透不過氣,心想混帳東西說到底還是為做那事,看他這種急吼吼的模樣,簡直跟軍營裏發情的公驢似!
    未時一刻,蘇冷清眼含春色臉色潮紅,心想混帳東西別的不會,吹起簫來倒是好手,這幸虧是斷了舌頭,要不然還不把魂給吸沒了?!
    末時二刻,蘇冷清揪著被褥氣苦不已,心想這不把人生生疼死,早晚要將那物件割了,省得日後還要受這份罪。
    末時三刻,蘇冷清喘息呻吟熱汗淋漓,心想這究竟怎麼回事,疼痛之後漸漸舒爽,竟然讓人欲罷不能?!
    末時四刻,蘇冷清情動難抑眼角溢淚,腦中早就是一片空白,忘乎所以抱著淫賊,任他這般予取予求……
    待那驚濤駭浪的情潮褪卻,蘇冷清便把風筵一腳踢下床,讓他出去吩咐下人燒水,這一身的粘膩腥物好不讓人厭煩!
    等坐進浴桶舒服一些,蘇冷清看著身上痕跡,半是氣惱半是回味,難怪人說食髓知味,嚐過之後便忘不掉!
    等風筵將自己洗刷幹淨時,蘇冷清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手中還拿著督察院的公函,看來是累到極點了!
    風筵輕輕抽走他手裏的公函,又輕輕替他蓋上被子,就坐在床邊看他睡覺。
    當年的小書童已經長大了,變成當朝的四品官員,從山城折騰到京城,風筵跟著他也習慣了,早就見怪不怪、遇驚不驚!
    風筵想這麼高傲的人,肯由他這般索取,必定心裏愛極了他!
    風筵想著眼眶發熱了,覺得自己受的那點委屈,比不過蘇冷清雌伏身下的委屈。
    自己受點委屈憤懣不滿,蘇冷清受了委屈悶聲不吭,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如他心意堅決情深無悔。
    此刻的蘇冷清睡顏寧靜,如墨長發俊眉秀眼,素淨淡泊韻致自然,又是心底那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卷。
    似乎多少年都未曾變過,隻在風起時被砂迷了眼,才會看不清煙雨樓台,那泛著水光的眉目。
    風筵抓著蘇冷清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著,眼底就又落下淚來,想那三年他日日愧悔,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自己也是太狠心了,任他那般愧疚煎熬,長久積壓終成心疾,如今足足吃了大半年的藥。
    風筵越想心越是疼,淚落到蘇冷清手上,冰冰涼涼擾人安睡。
    蘇冷清被涼意弄醒,起初吃了一驚,眼中射出銳芒,難道聖旨來了?後來審視他片刻,便又恢複了慵懶,不耐煩冷哼一聲,靠著床頭再次合眼,任由對方愧疚淌淚!
    蘇冷清心想這混賬東西,討得自己想要的了,這會子又拿他當寶貝了!
    誰稀罕你的眼淚?!蘇冷清冷冷哼了一聲,一臉嫌棄轉向牆裏,眉眼卻是溢出得色。他就知道淫賊嚐到甜頭,隻會死心塌地跟著,再不會負氣離開了。
    聖旨下了有什麼可怕,他又不是靠那聖旨供養。借用溫玉懷的一句話,那花兒想要開得滋潤,還得靠這坨牛糞漚肥!
    蘇冷清在京城當官半年,就被貶為戎州縣令,戎州地處南蠻之境,窮得縣衙隻有三間,衙役也隻有幾個人,好在蘇縣令帶了一個能幹仆人,任了捕快、雜役、文書……對,此人會寫字會算賬,不似當地人隻會打繩結!
    蘇冷清忍了風筵的狗爬字五年,眼見戎州開墾屯田起了成效,人丁也比初來時翻了一倍,又被一道聖旨召回京城八年,進大理寺先後任左寺丞、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卿,此後又因鴆毒宣侍郎之案懸而未決,龍顏震怒再次貶為姑蘇知府,四年後才被召回京城任刑部侍郎、刑部尚書。
    同德廿五年蘇冷清被聖上欽點太子太師,同德廿八年聖上駕崩宣侍郎告老還鄉,太子登基改年號為允和,年過五旬的蘇冷清拜封丞相,此後君臣同朝二十載、開創一代繁華盛世。
    蘇相平日最看不上身邊老仆風筵,但又總是讓其隨行左右,後在老仆病重之際,三次請辭回姑蘇故裏,最終跟老仆同猝柳林老宅。
    聖上聽聞歎說蘇相重情,後賜主仆二人同穴,成全蘇相生同衾、死同穴的心願,那把不值錢的桐木琴也隨之下葬。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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