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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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玉懷聽出名堂,愣愣看他道:“他自己弄的?”
    阿辰背起包袱,拿起寶劍道:“等他醒來,你問他吧!”
    溫玉懷心想那完蛋了,憑蘇冷清的執拗脾氣,醒來肯定再抹脖子,但這究竟為啥呀?早上還是好好的,沒見著任何端倪,這會子見了段辰,怎就得了失心瘋?!
    莫非……
    溫玉懷思緒百轉,竟生出荒唐念頭,蘇冷清喜歡的是段辰?!要不然怎解釋他不娶妻?怎解釋他起初不肯見段辰,見了之後又尋死覓活?!
    阿辰皺眉不悅道,胡說八道什麼?!
    溫玉懷嘔得要吐血,又一次在段辰麵前,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阿辰皺著眉頭說道,他打小就這脾氣,也就風筵忍受得了!
    溫玉懷尷尬至極,急著掩飾自己,就端起官架子,威風道:“總之,蘇大人沒清醒前,你就是嫌凶!”
    阿辰露出嫌惡神情,在西王府聽多了去,一個個虛偽做作。
    溫玉懷當即就後悔了,又拉不下這個臉,死撐道:“你早就被包圍了,乖乖束手……”
    溫玉懷話還沒說完,就見他足尖一點飛身上梁,打開天窗就欲逃走。
    雖然隻是一場誤會,但他討厭多做糾纏,又仗著藝高膽大,便想強闖出縣衙。
    這些年為王府做事,死裏逃生次數多了,這種陣仗不算啥了,擱平時隻是小菜一碟!
    眼見他要走了,溫玉懷心裏一急,再顧不得麵子,仰頭喊道:“他還沒蘇醒過來,你走了我該怎辦?虧你還是風筵兄弟,一點情分都不肯留?!”
    阿辰聽得一愣,低下頭去看他,就見他漲紅臉,神情無比委屈,氣咻咻道:“你們都走了,就丟我一個人,誰要待這鬼地方……”
    這話一說出口,溫玉懷自己都愣了,直愣愣看著他,片刻眼眶紅了,委屈得掉了淚,活似被人遺棄的孤羊。
    前陣子有人想殺蘇冷清時,溫玉懷就想沒有蘇冷清的官場,他一個人還能走多遠,敢不敢步蘇冷清的後塵,跟那幫貪官汙吏繼續開戰?!
    但思來想去的結論是,他沒蘇冷清那般無畏,許是心灰意冷辭官歸去,江浙一帶是不打算待了,家鄉又有個煩人的周心冥,想來想去也隻能遠走異鄉。
    好在後來這一戰贏了,蘇冷清依舊擋在麵前,穩穩坐著姑蘇知府,整天陰冷著一張臉,就跟沒贏那會子一樣。溫玉懷跟他一根繩上螞蚱,蘇冷清要是翻船了,他也會被浪淹死。
    這會子蘇冷清自己作死,溫玉懷不免傷懷,竟有兔死狐悲之感。偏偏又遇到一個見死不救的阿辰,真枉費風筵把他當成好兄弟!
    緊跟著,署房呼呼啦啦湧進一群人,三個捕快撞開大門衝進來,八扇窗戶同時被人撞開,一個個高叫著保護大人,但房內除了受傷的蘇冷清和溫玉懷,哪還有半個人影?!
    捕快們都湧進來,溫玉懷傷心歸傷心,還得拿出個官樣,說是遇上蒙麵刺客,隻看見對方是羅圈腿、八字眉,從天窗上逃走了!
    捕快們又呼啦啦追去,爬牆的爬牆、上梯的上梯,伸長脖子說在哪在哪?看得溫玉懷不由腹謗,一個個吃得肚大腰圓,還追捕犯人呢,是踩漏屋頂的吧!
    等將蘇冷清安置妥當了,溫玉懷掀開珠簾出來,就看到阿辰端坐桌邊,包袱寶劍放在旁邊,正在定定心心飲茶,看得溫玉懷又是一愣,愕然道:“方才不是走了嗎?這又是打哪進來的?”
    本來還想加一句,當衙門是你家呢?後來想起照麵兩次,都因打官腔惹他厭,便將這句話生生咽下。
    為官三載沒學會別的,倒是學會了打官腔。想想那蘇冷清還是比自己厲害,在官場幾年脾氣依舊沒變,仍就一幅陰沉沉地死人臉!
    阿辰道:“方才那種情況我不走,你要怎麼解釋他的傷勢?”
    這會子不著急了,溫玉懷抬眼細細看他,心想倒是心思縝密,文武雙全的人物!
    阿辰皺眉道:“看我幹啥?”
    溫玉懷脫口道:“怕你跑了!”
    阿辰皺起眉頭,這話說得……
    溫玉懷窘迫道:“這刻子蘇冷清要是死了,府裏不知多少人丟差事,府外不知多少人要冤死!”
    見阿辰沒有聽明白,溫玉懷倒了一杯茶,坐下細細解釋道:“貪汙案子剛剛結束,蘇冷清便遇刺身亡,聖上必定認為報複,震怒之下不免刑訊,江浙怕要掀起冤獄。”
    阿辰呷了口茶,放下杯子道:“我隨你去見皇上,解釋清楚了便是!”
    溫玉懷一口茶噴出,這人好大口氣,聖上是想見就見?
    見他這般一驚一乍,阿辰再次皺了眉頭,蘇冷清身邊待久了,一個個都神經兮兮。
    珠簾猛一掀動,蘇冷清走出來,紗布暈染血跡,也不理會溫玉懷的驚呼,徑直走到阿辰麵前,盯著對方轉瞬不移,眼中閃光道:“你們的情分非比尋常,他出事你都沒問一聲,除非你知道他還活著,不對?”
    阿辰靜靜看著他,他也在看著阿辰,誰都沒有說話,把溫玉懷看得莫名其妙!
    良久,阿辰轉過臉來,端起茶杯說道:“我聽說白樺林來過一個啞巴,他的左手隻有四根指頭,曾去棺材鋪買了黃紙,但你派的衙役一露麵,他隨後也就消失了!”
    蘇冷清道:“多久的事?”
    阿辰道:“一年之前!”
    蘇冷清道:“沒留口信?”
    阿辰道:“離墳不遠的地方有個石堆,壓著碎瓦、石煤和插入泥巴的半隻碗,你應能猜到什麼意思!”
    碎瓦意思是平安勿念,泥巴和碗表示錢塘跑船,石煤是指等待阿辰前來。
    居然就在錢塘跑船,離姑蘇兩日水程,跑船也得經過姑蘇,卻不見他捎個信來,打算一輩子不來往了?!
    蘇冷清一個勁冷笑,雙手都拍上桌子,咬牙切齒道:“他想當逃奴?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何時!”
    “傷口又崩裂了,你消停點吧!”阿辰瞟眼他的脖子,紗布又涔出血來,皺眉道:“血再這麼淌下去,等不到你見到他,就要先去見閻王了!”
    夜晚,阿辰在花園仰望星辰,就見溫玉懷一臉凝重走來,麵帶難色說蘇冷清為他畫了一張像,說是明早就叫全姑蘇的畫師臨摹,然後在江浙一帶的渡口張貼!
    阿辰皺眉道:“他要找的人是風筵,為何張貼我的畫像?”
    溫玉懷苦笑道:“風筵看到你被追緝,一定會來姑蘇府的……”
    阿辰淡淡道:“我犯何事,刺殺他?”
    溫玉懷道:“猜對了!”
    阿辰嗤笑一聲,負手身後道:“也罷,就當我幫他一次,他總是怨我幫著風筵,卻不知我對他倆等同視之……”
    溫玉懷看著阿辰,忍不住揶揄道:“還說我一身的官家做派,也不看你自己講話時的派頭……”
    阿辰挑眉道:“哦?”
    溫玉懷歪頭看他,上下打量道:“看你這幅派,官都比下去,就像那王爺!”
    阿辰淡淡道:“便是王爺又如何?身世家族不重要,喝不得酒吃不得肉,那日子過得才叫難受!”
    說罷,繼續仰頭看星,聽得溫玉懷吃吃發笑,盯他目光越發癡迷。阿辰似被他看習慣了,這會子吹著冷颼颼夜風,心裏是絲絲縷縷寂寞,有人陪著倒也舒服一些,目光啥的便不計較了!
    風筵是在一個月後看到阿辰的畫像,當時大船就停靠在錢塘渡口,老刀把子拿了船錢很是高興,甩了幾兩銀讓廚子上街捉頭豬,扛幾百斤的活豬可是力氣活,廚子便叫了風筵和另外一個壯漢同去。
    熙熙攘攘的錢塘渡口,風筵本來是目不斜視,可聽人說這個阿辰真膽大,竟敢刺殺姑蘇知府。
    風筵三年不曾繃緊的神經一下又繃緊了,擠到前頭果然看到阿辰的畫像,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一截刀疤,那是在山城與那些假冒山賊的家丁搏鬥留下。
    告示上說得清清楚楚,阿辰刺殺姑蘇知府蘇冷清,風筵念了三遍確信沒看錯,但阿辰為何要刺殺蘇冷清?難道沒看到白樺林留的暗號,誤以為他死了遷怒蘇冷清?!
    告示已經貼了月餘,阿辰有沒有被抓到,蘇冷清有沒有被殺,告示上就沒說明了,風筵頓時五心煩躁,也不跟那廚子買豬了,折回船上懇求船老大給他告假。
    船老大翻著白眼說你又要去祭奠誰?去年不是才給你告過假?你還告假上癮了啊?人家告假是看家小,你告假老往那墳頭上跑,沾了一身晦氣上船,滾回你的船倉,去多燒點開水,等黃廚子回來殺豬!
    船老大不肯放行,風筵就緊跟著他,連撒尿都跟著。
    一直磨到大半夜,船老大被他煩得豬肉沒吃好覺也睡不安生,最終一腳把他踹到門外吹胡子瞪眼睛罵:滾,死啞巴,愛上哪上哪兒,以後都別回來了,老子的船不要你!
    風筵就回了船艙,一方麻布卷個包袱,黃廚子見他真要走了,塞了一把銅板給他,船上兄弟湊的盤纏。
    黃廚子送風筵下甲板,說辦完事早點回來,船老大就這破德行,回來挨他一頓訓,也就沒事了!
    末了,黃廚子拿眼瞄著他,說你還會回來吧?風筵鄭重點了頭,背起包袱上了路。
    錢塘離著姑蘇不遠,風筵起早貪黑的趕路,沒幾天就進了姑蘇城,站在那府衙大門前。
    門房一看對方是個啞巴,就問了句你找蘇大人?
    風筵點頭。
    門房打量一眼,又問你聽得見?風筵再次點頭,表示自己聽得見。門房便無多言,帶他去了花廳。
    在等候的時候,風筵不禁奇怪,這太容易進了吧?雖說官不應拒民之請,但該有的門禁還是得有,要不然人人隨意出入,那豈不是成了集市?!
    等了不知多久,背後傳來腳步聲,風筵一轉身便對上跨過門檻的蘇冷清,跟著感到冰寒料峭的冷意,好似突然降臨的暴風雪,凍得人手足無措始料不及。
    若是在三年前,風筵會屈服在對方的目光下,會小心翼翼上前討好,或是可憐兮兮低下頭……
    可現在,他也隻是這般站著,在蘇冷清的目光之下,平靜自然看著對方!
    多少年了,風筵都快記不得了,從看到他的第一眼、那個吊在廊下的孩童,到現在官袍加身、威風凜凜的知府大人,而他也快到而立之年、隻可惜並無任何成就。
    他用了多少年才承認這一點,蘇冷清跟他不是一樣的人,他們走著不同的道路,一個是學而優則仕的官大人,一個是胸無大誌、隻求溫飽的粗漢子!
    等心頭的綺念散去,蘇冷清便隻是蘇冷清,有所成就也是造化,蘇家祖上積下功德,與他風筵並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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