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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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城府衙,風筵被侍從領進花廳,花廳中間一隻鸚鵡架子,跟麵站著一位貴公子。風筵還沒清楚他的容貌,就被侍從踢跪在地,膝頭撞得鑽心地疼。
侍從畢恭畢敬道:“三公子,人帶到了!”
貴公子走到風筵麵前,聲音不大不容置喙道:“抬起頭來!”
風筵隻是稍微遲疑片刻,侍衛就揪起他的頭發,讓他的臉麵對貴公子。
並非所有的貴公子,都是知書達理好說話,風筵與他目光一接觸,心裏便湧起這念頭,跟著這位貴公子說道:“聽說你慧眼識人,認出太子殿下,那你看我又是誰?!”
風筵迷惑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貴公子淡淡道:“猜不出?還是不想說?”
侍從將風筵左手掰開,跟著就是哢嚓一聲,生生掰斷一根尾指。
風筵疼得叫了出來,猝不及防的酷刑,讓他受得莫名其妙,當下又氣又怒道:“瘋子,誰知道你是誰?!”
偏巧在此刻,花廳那隻久未開口的鸚鵡,也跟著湊熱鬧學舌道:“瘋子,瘋子……”
貴公子沉下臉子,氣氛頓時凝重,侍從瞟著那隻鳥,大氣都不敢出,就聽到貴公子道:“掌嘴……”
倒讓侍從為難了,看看那隻鸚鵡,又看看跪著風筵,最終跑去扇風筵耳光,打得風筵口鼻出血怒目金剛。
“該掌嘴的是它!”貴公子手指鳥架,眼睛瞟過風筵,輕描淡寫道:“至於這個人嘛,既然不想活了,那拖出去埋了!”
臉頰火辣辣的風筵,此刻聞言又是一驚,就見左右侍從將他拖下,似真要執行貴公子的命令,怒罵道:“你們草菅人命,仗著有權有勢……你們這種人得意不久,太子殿下不會放過你們!”
貴公子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
風筵怒斥道:“你又以為你是誰,能夠一手遮天?”
另一名侍從走到鳥架前,正猶豫該如何扇鸚鵡耳光,就聽那隻鸚鵡再次叫道:“你是誰?你是誰?”
貴公子鄙夷道:“太子會為你做主?真拿自己當人物?”
風筵大義凜然道:“殿下會為公道做主,除非他被你們害死了,做不成來日的天下明君!”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唯有風筵挺胸而立,似不懼怕自己撂下的鏗鏘之言。
此刻,又聽得更讓人驚悚的鸚鵡之聲:“害死,明君……”
一道銀光閃過,貴公子袖刀出手,幾片豔麗羽毛落下,鸚鵡吧嗒掉在地上,濺起一灘小小的血跡,跟著就被一隻覬覦許久的老貓叼走屍體!
貴公子臉色恢複平靜,波瀾不驚的語氣道:“拖出去,埋了吧!”
若第一次隻是恐嚇,那麼這一次,貴公子是動了殺心。
風筵還想開口說什麼,腦後被人敲了一棒,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大雨滂沱,五花大綁的風筵倒在亂墳崗,看著不遠處兩個侍從正在雨裏挖坑,風筵心裏倒也不覺得害怕,隻是依稀記掛著蘇冷清和阿辰。
上一次阿辰前來探監,蘇冷清已是自由之身,風家宅院也歸還給他。泰子先生雖將他沒籍充官,但又準蘇冷清將其贖回,代價是那副花好月圓的扇麵。
沒了風萬侯這個威脅,蘇冷清又是自由之身,且又不計前嫌營救他,這場風波似要平息了!
腦海想著那副花好月圓的扇麵,月下幾簇並頭牡丹和棲息葉下的粉蝶,風筵在雨中迷迷糊糊閉上眼睛,想著要能變成那隻粉蝶該多好,至少還有一塊棲身之所擋風遮雨!
很快,臉上沒了雨水,風筵睜開眼睛,就見泰子先生站在麵前,身後跟著四名不苟言笑的黑衣侍衛,當中一人正替他們撐著雨傘,不遠處幾名侍從已經齊刷刷跪下了!
在泰子先生的授意下,黑衣侍衛扶起風筵,正在替他鬆綁之時,幾輛馬車駛到跟前。
為首馬車珠簾撩起,貴公子下得車來,身旁跟著一位小書童,替他撐著油紙扇,一雙墨綠色的眼瞳,好奇看著眼前一切。
貴公子走到泰子跟前,看似恭敬實則不敬道:“太子殿下雨天出行,便是為了一名罪奴嗎?”
泰子淡淡道:“如他所言,我為公道!”
貴公子冷顏道:“滿口胡言,不該殺嗎?”
泰子反問道:“真是胡言?”
貴公子挑眉待辯,卻聽泰子淡淡道:“你是誰?”
貴公子眼閃冷笑,跟著躬身行禮,暗合嘲諷道:“侍郎文幕晗,擅自跟蹤殿下,還請殿下責罰!”
小書童站在文幕晗身後,似覺自家公子太做作,當下也就捂著嘴偷樂,一雙眼睛烏溜溜掃著不遠處的風筵。
此人膽色倒是不差,尋常人早嚇尿褲子,但他腰杆仍舊挺直,腿肚就沒打過顫,眼神憤怒毫無畏懼。
泰子平靜道:“何必如此?我已很久聽不到你的鈴聲了!”
文幕晗道:“那是殿下的錯覺,微臣又何曾佩鈴?!”
泰子頷首道:“你不曾佩鈴,是我耳差了!”
黑衣侍衛已替風筵鬆綁,風筵活動著麻木的手腕,又跪在雨中給泰子行禮,就聽得泰子用平和語氣道:“去吧,你的同伴正在福來客棧等你!”
風筵又給泰子行了一禮,起身瞅見那位文侍郎,想想便又鄭重其事道:“來日太子殿下若有任何差遣,請到合陽沂家莊尋一個叫馮大的人,便能打聽到我的去處!”
聽起來荒唐至極,侍衛們麵無表情,文侍郎一臉譏誚,小書童樂不可支,就聽得太子殿下應道:“好,我記住了!”
福來客棧,風筵懷著激動心情,三步並作兩步上樓,還沒走到房門口就聽見阿辰的冷笑聲:“救你的人是少爺,欠你的人是風萬侯,你這人好歹不分嗎?!”
蘇冷清譏誚道:“沒他那個惡霸爹,哪輪到他做好人?!”
阿辰皺眉道:“恩將仇報!”
蘇冷清冷笑道:“你要我仁慈寬容以德報怨,那誰來給我九泉下的爹娘一個交代?”
阿辰道:“風家死得隻剩了他,你還想要什麼交代?”
蘇冷清道:“父債子償,不是天經地義?!”
阿辰道:“你想逼死他?”
蘇冷清嘖嘖幾聲,陰陽怪調道:“不過是赤足牽馬,便是要逼死風少爺,我是若讓他跪在蘇家門前磕頭謝罪,那他還不得一頭撞死在石碑上?!”
阿辰喝道:“冷清!”
蘇冷清正在氣頭上,飆高了聲音道:“別忘了,現在我是他的主子,我要他做什麼他就得……”
蘇冷清陡然收聲,表情變得愕然,過後又漲紅了臉,臉色依舊氣憤。門邊站著風筵,他不知何時到來,也沒有打斷他們,隻是靜靜聽著,臉上無悲無喜。
蘇冷清剛剛拿到那張賣身契,正想著下午跟阿辰去府衙領人,沒想到風筵自己就這麼走回來了,還把他這番話聽得一清二楚。
本來他也沒那麼生氣,隻是想起風萬侯刑前那番話,似一根紮進心窩的毒刺,仿佛不拿風筵開刀,他就真成了風萬侯口中所言,忘不掉‘那種滋味’的小廝。
“他們放你回來了?外邊雨很大吧?!”阿辰畢竟是阿辰,再不待見蘇冷清,也不想見他難堪,當下打圓場道:“我們剛剛還說要去接你,已經差店小二去找馬車了!”
風筵倒也回過神來,千萬酸楚按捺心頭,他不想讓阿辰擔心,也不想讓冷清難堪,當下勉強笑道:“太子殿下一句話,我便就這樣回來了!”
阿辰笑道:“咱叁人總算又聚首了,你快去換身幹淨衣裳,我叫店小二端些酒菜,有什麼話等會慢慢聊!”
風筵笑道:“叫些熱水上來,最近關在牢裏,身上長跳蚤了!”
等風筵洗過澡,換過幹淨衣裳,酒菜已經擺好。蘇冷清板著臉孔,端坐在桌邊,好似跟誰在賭氣。
阿辰正在一旁斟酒,見他這模樣不由搖頭,蘇冷清的脾氣是改不了,以前還受小廝身份約束,現在是脫出五行山的猴子,風筵繼續留在他身邊,怕是日後受氣得多呢!
果然,風筵剛剛落座,蘇冷清就發作了,板著臉孔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們跟我綁在一起,想必也受得夠嗆,今個何不做爽快人,把話都明裏講了吧!”
阿辰剛剛端起酒碗,吉利話還沒說出口,此刻又得擱下酒碗,瞟了一眼蘇冷清,想想又默不作聲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也不想浪費口舌,蘇冷清的性子就是這樣,誰愛受誰自己受去吧,他是不打算奉陪了!
吃過這頓散夥飯,他就去塞外草原,當個悠閑的牧馬人。
至於風筵這個癡漢,阿辰也懶得再勸解,有道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風筵是撞牆也不回頭,拆了繼續往前走!
蘇冷清瞪著風筵,義憤填膺道:“被風家霸占的家宅,我蘇冷清不稀罕,誰想要誰就拿走,我蘇冷清沒眼睛看,也不屑賊人碰過的東西,但我爹娘是被你風家活活逼死,全山城的人都在看著我,看著我這個蘇家子孫怎麼為爹娘討回血債!”
說罷,蘇冷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跟著又拿起桌上的酒壺,用顫抖的手給自己斟酒,一連飲了幾大杯,酒勁上來話也說得流暢,憤慨道:“足足十三個年頭,每次我都夢見爹娘被逼死的那一幕,爹癱瘓在床、娘額頭滴血,他們對我哭訴死得冤枉,風家毀了我們一家,風萬侯何時才有報應?!何時才能為他們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