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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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十二年,先人早已辭世,蘇冷清也想忘記,但生活中的點滴,總能喚起慘痛記憶,那股深深埋藏的恨,就這樣被挖掘出來,讓他一次次任性報複!
    但這報複如同隔靴搔癢,對風家無法造成覆滅打擊,倒是把無辜的風筵拖下水,被老爺家法處置得夠嗆。
    再鬧這麼兩次,估計先覆滅的,會是風家大少爺吧?!
    這次損失臨安大戶,愛錢如命的老爺子,眼看著肥肉飛走了,就跟被人用刀在心頭剜肉似,所以才會怒不可遏狠揍一頓。
    想起風老爺的心疼樣,蘇冷清倒是舒坦一些。讓愛財的人損失錢財,就算不能整垮風家,也要讓仇人活得不痛快!
    至於風筵,蘇冷清想起風老爺的話,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既然風筵能憋著不說,那他就能裝著不知道,蘇冷清把藥包放回原處,退出來又合上房門,就當自己沒來小屋。
    話雖然這麼說,但進屋看見風筵,蘇冷清還是沒法泰然自若。
    一般不午覺的風筵,正用平躺的姿態,躺在床上合目休息,手臂垂放身子兩側,腿也成並攏狀態,規矩到令人發怵的地步!
    不知道為什麼,蘇冷清想起斂屍。
    放置床中,手腳並攏!
    蘇冷清手腳發冷,輕輕走近兩步,盯著風筵的胸膛,直到確認看清起伏,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蘇冷清躺床上時,自嘲一笑,風筵是什麼人?韌得跟野草似,不僅臉皮厚實,身子骨也結實,一巴掌拍不死的螞蚱!
    蘇冷清相信,就算天下人都死光了,風筵肯定能活下來,還有一個跟屁蟲阿辰!
    午後的公雞打鳴,蘇冷清閉著眼睛,卻怎麼都睡不著。
    等聽到腳步聲,蘇冷清幹脆起身,出門正好就看見阿辰,一雙烏溜溜眼珠子,看他的時候閃著狐疑。
    蘇冷清繞過對方,就往書房走去。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若說世上還有什麼能讓蘇冷清愉悅,恐怕也就書房那些在常人眼中枯燥乏味的書籍。
    據說書籍主人是風夫人,風老爺不是一個讀書人,但卻娶了一個知書達理的夫人,寧若知的親妹子!
    如今斯人已逝,留下這堆書籍,倒成了蘇冷清唯一的消遣。
    阿辰走進裏屋,掀開簾子一眼,斷定他離開後,風筵沒起來過。
    阿辰退了出來,輕輕合上房門,便去書房找蘇冷清。
    “你動過藥包?”阿辰就是阿辰,進來直接發問,眼睛盯著對方,等待對方答複。
    風筵傷在哪裏?內傷還是外傷?斷骨還是扭筋?蘇冷清滿心疑問,臉上不肯帶出,淡淡道:“動過怎地,怕我下毒?”
    阿辰皺起眉頭,不悅道:“你要鬧多久?”
    “你真是抬舉我了,我不過是個小廝,哪敢跟大少爺胡鬧?”蘇冷清冷笑一聲,譏諷揶揄道:“這會子大少爺高興,我還能待在屋簷下。萬一大少爺不高興,也隻有被賣掉的命!”
    阿辰眉宇之間,又多幾道褶子,嚴肅看著對方,直言不諱道:“你別不識好歹,他是真喜歡你,那晚又喝多酒,才會對你那樣!”
    在風府外人的眼裏,蘇冷清的傲氣,也隻是仗著主子風筵。
    風筵再不招老爺待見,仍是風府的大少爺,就算不能執掌風家,也有一份豐厚家資,要找個投歡送抱的人還不容易?
    蘇冷清啞然失笑,感情在他眼中被大少爺輕薄,還是一種求之不得的榮寵?
    可惜,不是人人都是奴才相,蘇家子弟可以流血斷頭,但絕不會丟了老祖宗的臉,任人玩弄還沾沾自喜!
    將人晾在一旁,蘇冷清低頭看書,懶得再說什麼。
    阿辰見他這樣,知他聽不進去,走到門口之時,還是停下腳步,規勸道:“我勸你安生點,風老爺可不是寧老爺,你不要自討苦吃!”
    這話還真不是威脅,風老爺早就想動手了,在風府誰敢這般忤逆他?在山城誰敢跟他作對?!
    廊下傳來輕嗽聲,阿辰回頭就見風筵,帶著九喜站在身後。
    按照慣例,該準備秋季衣衫,主子四套傭人一套,何家裁縫帶徒弟九喜來了。I
    九喜正好奇看著屋內,阿辰的警告和蘇冷清的冷笑,被他和大少爺聽得一清二楚。
    風筵道:“阿辰,讓九喜替你量下,做身秋天的衣裳……”
    阿辰帶九喜離開,風筵對蘇冷清道:“你的衣裳,我告訴何裁縫,就照著春季的做,反正你也沒胖瘦多少!”
    蘇冷清目光落書上,連眼皮都沒抬,將風筵晾在一邊。
    風筵已經習慣了,也不同他計較,找張椅子坐下,兀自道:“冷清,你明天去趟一於家,遞個拜帖給於家侄少爺!”
    於家侄少爺餘深雪,精明能幹圓滑通融,頗得餘星海的信任,幾年前就讓他協助打理家族事務。
    蘇冷清奇怪抬起頭,盯著風筵看了半晌,忍不住道:“你讓我去於家,不怕我再失言?”
    風筵淡淡一笑,跟著站了起來,岔開話題道:“我們三個一起長大,阿辰也是在擔心你,怕你在外頭吃虧了!”
    “什麼外頭裏頭,不就是風府嗎?”蘇冷清一臉不屑,鼻子冷哼一聲,譏笑道:“這山城不就風老爺最厲害,連縣太爺都要敬他三分!”
    風筵趕緊起身,走到窗邊往外看,幸好外邊沒人經過,回來低聲勸道:“你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
    蘇冷清見他這般畏縮,心中怒火更熾,嗓門越發清亮,冷笑道:“蘇家隻剩我一個,要命也隻有一條!”
    蘇冷清雖然無力報仇,但也絕不畏懼這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老匹夫!
    風筵歎息一聲,忍著背部疼痛,走到桌邊倒水,複遞給蘇冷清,幽幽道:“你也知道蘇家,就隻剩你一人?”
    想起蘇家境遇,蘇冷清心裏冒恨,將頭扭到一邊,不接那杯送到手邊的茶。
    “舅舅帶兵時對我說過,並敵一向千裏殺將。向你這樣無的放矢,不僅打草驚蛇,浪費自己精力,還惹來敵人注意!”風筵沒讀幾本書,但對舅舅教的兵法,倒是熟稔於心,張口即來道:“想報仇要沉得住氣,眼光明、心放遠、謀長久,才能知勢造勢任勢,抓住巧機遂竟全功!”
    涼茶放在蘇冷清手裏,風筵就這樣離開了,留他一人待在書房。
    風筵雖不善言辭,但說的話總在理兒。蘇冷清明明不想聽,但他誠懇的聲音,猶然回蕩耳畔,讓人捂耳都沒用。
    第二日上午,蘇冷清替風筵去過染坊,跟大掌櫃拿來這月賬簿。
    染坊是風老爺交給風筵打理的事,風筵一直很重視,一年到頭每日都去,有時一待就是一天,但生意總不見起色,因此常常遭人詬病,說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關於這點說法,蘇冷清頗有微詞,風家但凡掙錢的營生,都被控製在風老爺手裏,就連最得寵的二少爺,也不過從老爺手裏分點羹。
    風家不掙錢的營生便交給幾個兒子打理,風老爺對幾個兒子的吝嗇,甚至還不如替他管理生意的心腹掌櫃。
    風筵常年跟在舅舅身邊,等舅舅去世回到風家,風老爺能給他打理的,隻剩染坊這個爛攤子。
    風筵倒不抱怨,平日盡心盡力,甚至找過於家,希望借於家馬隊,做些臨村的生意。但風於兩家對頭已久,不是三五句話就能合作,風筵雖然沒能如願,卻也因此結識了餘深雪。
    餘府遞上拜帖之後,蘇冷清站門外等回話,就聽到門房小廝議論,金梭樓的紅袖姑娘,赤身裸體死在城外,聽說是被人用石頭活活砸死!
    中午,風老爺召集各房大屋用餐,身為長子的風筵不得不去,少不了又飲了幾杯酒,還被老管家無意撞到傷處,疼得他當即就冒了冷汗。
    風老爺這才發現兒子被打狠了,讓管家等會找個郎中過來,大少爺再不濟也是風家長子,哪能就這樣放著不管呢?!
    飯後,風筵回到別院,進屋就見蘇冷清坐在桌邊,麵前放著染坊賬簿,臉上明顯帶著怒氣,看到風筵怒火更炙。
    蘇冷清恨聲道:“紅袖,死了!”
    紅袖,本名不叫紅袖,而是叫白小玉,蘇家搬進寒窯之後,與白家曾是對門鄰居,小玉與蘇冷清幼時認識,雖談不上青梅竹馬,卻也是昔日的玩伴。
    後來,蘇冷清被逼為奴,小玉處境更堪憐,進入青樓賣身為妓,倆人就此失去聯係,直到前年蘇冷清回來,倆人才在煙花柳巷重逢。
    這一逢,人雖在,卻麵目全非。
    蘇冷清心裏恨,想替伊人贖身,而此時的白小玉,已成身價百兩的紅袖!蘇冷清全部家當不過二兩銀,就算是幹一輩子,也不夠贖回小玉。
    蘇冷清眼睛紅了,怒視風筵,顫聲罵道:“你們風家真是喪盡天良,連個煙花女子都不放過!”
    死便死了吧,還讓女兒家,裸死城門口,如此踐踏人的方式,是可忍孰不可忍?!
    “誰死了?”風筵愣了一下,望向身邊的阿辰,還沒明白紅袖是誰,與風家又有什麼關係?
    “風萬侯是畜生、惡霸,你們就是幫凶、劊子手,欺淩弱小喪盡天良!”蘇冷清怒極攻心,指著風筵的鼻子,口不擇言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不會放過惡人,你們風家就等著遭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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