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休寒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墨染，片刻，突然一聲輕笑，“上神真會開玩笑。”
    “你覺得這是個玩笑？”墨染直言相問，目光從未離開過慕休寒身上。
    慕休寒啞然失聲，斂起笑容，陷入沉思。
    墨染拿起茶杯遞給慕休寒，慕休寒看向茶杯，杯裏茶葉是新泡的，茶梗還在杯裏打轉，不用想也知道是墨染巧手一揮而成。隨著水的波動輕輕搖曳，茶杯溢出的清香，在墨染手中慢慢散發成悲傷。慕休寒接過茶杯，緊握在手中卻不動一口。手指因為用力，骨節發白。
    “怎麼？”墨染抿一口茶，見慕休寒木訥地站著，開口問道。
    慕休寒抬眸，漆黑的眼珠子裏閃著微弱的光，“為何上神之前不願如實相告？”
    茶杯在唇邊停住，墨染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口吻沉靜，“如果本上神告訴你，一開始就沒想讓你去萬脊山你信嗎？”
    驚吒！慕休寒的心一沉，腦子裏轟的炸開，擰著眉看墨染。
    “人妖雖殊途，可誰又能控製住內心的躁動？”墨染與慕休寒對視，委婉道來。
    “那我也是妖嗎？”慕休寒淒然，“上神可否告知？”
    墨染頓住，他早已料到慕休寒會如此問，自他初次見到慕休寒時，他就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半分妖氣，橫豎看都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與妖扯不上任何關係。但慕休寒卻告訴他娘在萬脊山，墨染試想了多種情況，每一種似乎都存在漏洞，至今也沒想通，慕休寒這一問也難住了墨染。
    “是嗎？”慕休寒追問，語氣裏多了幾分焦急。
    “不是，你身上無半點妖氣，與妖無關。”墨染如實相告，看到的是慕休寒驚愕的眼。
    “為何……要如此戲弄？”慕休寒咬牙，氣憤的說道，“說我娘是妖怪是你，說我與妖怪無關又是你，人妖相戀怎會生出一個與妖沒半點幹係的孩子？我雖為凡人，但這點我還是清楚。”
    慕休寒目光迷離，一步步退離了墨染殿中，跑進黑夜，與黑暗融為一體。他怎會不知道人妖戀的結果，幼時這樣的橋段他聽得多了，既然自己無半點妖氣，隻有一種結果，墨染在騙他，安然殿的師兄也在騙他，無非是一行人串通一氣，想把他留在山上罷了。
    墨染看著他一步步退出房門，既不做聲，也不挽留。他想著慕休寒無非是回到寢殿冷靜一番，等到他想清楚了便好。
    然而他失策了，慕休寒失蹤了！
    約摸醜時，墨染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機警的醒來後壓低聲音問門外之人是誰，門外的飛靈捂著心口，奄奄一息的回答著墨染。
    墨染翻身下榻，開門便見門外虛弱無力倚在門外的飛靈，連忙伸手扶他進屋。
    飛靈一把扶下墨染的手。“上神可曾見過休寒？”飛靈氣若遊絲，似使出全身的力氣。
    墨染不解，“他怎麼了？”
    “他從戌時一刻左右出門後就沒回過安然殿，走前他曾喃喃自語要來找上神，上神可見過他？”
    飛靈語畢，墨染拂袖一揮，崆峒山的狀況一覽無餘，墨染快速收索山中，隨即無奈一笑，原以為他會好好冷靜下來，控製自己的情緒，沒想到自己高估了慕休寒控製情緒的能力。
    這一笑被飛靈盡收眼底，“上神笑什麼？”飛靈感到奇怪，這人消失了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飛靈對著幻鏡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鏡中有何特別，“上神可找到他？”見墨染不答，飛靈試探性問了一句。
    “你好生歇息。”說罷走出門外，就在開門的一刹那，隻見一道金光閃耀，一隻金色鳳凰立在門外，墨染飛上其背，鳳凰輕扇羽翅，騰上空中，一閃而過。
    飛靈鬆了一口氣，墨染無半分擔憂，說明慕休寒平安無事，於是扶著牆一步步挪回安然殿。
    夜空中，墨染駕著鳳凰直奔山腳下，一聽慕休寒失蹤，墨染並無擔憂，幻鏡一尋，慕休寒拄著劍小心翼翼的下山的樣子，既好笑又氣憤。
    此時，慕休寒嘴裏正念念有詞，絲毫不知到墨染已經尋來，“還想騙我留在山上，我可不會上當受騙。欸，這破山，怎麼下了幾個小時都沒到山腳下？”
    慕休寒氣喘籲籲，停下來休息，他從墨染房中出來便直奔山腳，按照平時的速度，他應該早就到底了，今日兜兜轉轉半天也沒到山腳下，慕休寒心有疑慮，還以為撞鬼了。
    喘氣過後慕休寒提起劍，將劍背在後，心裏恨不得足下生雙翼，直飛至山腳。
    夜微涼，涼風掃過褲管，慕休寒身子打了個冷戰，風不停的徘徊在山間，風吹草動，發出沙沙聲，林間貓頭鷹時不時發出咕咕的叫聲，草叢裏不時嗖的竄出一隻老鼠，將慕休寒嚇得心髒都快要跳出來，隻好拍拍胸口給自己順氣。
    睜眼如盲，朦朧之中可以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慕休寒借著微弱的光一步步往山下走去，忽然間，慕休寒似乎感覺對麵有東西正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不由得頓住腳步，他定睛一看，幽暗之中正有個身影朝自己走來，一寸一寸逼近，慕休寒怔住，腳底下不由自主的挪開步子，躲到旁邊深一點的草叢裏想靜觀其變，雖說是靜觀其變，慕休寒卻一點也不淡定，心跳加劇，撲通撲通似要跳出心口，連呼吸都快凝滯。
    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慕休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也不敢喘一聲。越來越近，慕休寒瞪大眼睛，黑夜中，靠近自己的東西看不出輪廓，就像一頭獵食的怪物，步履蹣跚，四處張望。
    怪物逐漸往山上去，就在快超過慕休寒藏身之地時，慕休寒忽地打了個嗝。
    “呃！”
    慕休寒驚嚇過度就會打嗝，他連忙捂住嘴，盡量不發出聲音。
    那怪物聽到聲響，身子緩緩轉過慕休寒的方向，彎下身湊近草叢，慕休寒捂住嘴不敢出聲，因為憋氣額頭上青筋暴起，細密的汗也布滿額頭，即使極力控製自己的身子，他依舊是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那怪物查看半天，直起身子準備離開，慕休寒眼看著怪物就要離開，慕休寒剛想舒口氣，卻見怪物的影子直勾勾的朝自己的方向撲來。瞳孔瞬間放大，心髒猛地收縮，慕休寒整個人血脈噴張，拔腳就跑。
    “砰！”
    怪物倒在地上，正好咋砸在他藏身的地方，要不是自己躲得快，指不定已經血肉模糊。
    “啊！”
    慕休寒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拔腿欲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越是想跑，腳越不聽使喚。慕休寒驚慌失措，想快速逃離此處，腳底像抹油一樣，怎麼也站不起來。
    地上的怪物似在掙紮起身，慕休寒翻坐在地，嘴裏不住嚷嚷。
    “你別過來啊，我……我會劍術的，你過來我就用劍劈你了！”慕休寒說完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救……救我。”
    倒在地上的怪物並沒有起身發起攻擊，而是發出微弱的聲音，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語。
    慕休寒將劍擋在胸前，許久不見那怪物動彈，警惕心也就放鬆了些，挪開劍湊近那怪物，聽到他在說話，初步確定是個男人。
    “你說什麼？”慕休寒大膽起來，湊近那人。
    “救救我，救……”
    話還沒說完，那人不再出聲，慕休寒慌忙爬到他身旁。
    “你醒醒！喂，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