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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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便起來服侍玄淩上朝去了,自己才坐在窗下梳妝。命浣碧隨意挽了個髻,也不施脂粉。浣碧笑道:“娘娘懷孕以來皮膚越發好了,不施脂粉也光潤如玉。”我笑道:“是溫大人調理得好,況且咱們平日裏用的脂粉好。不似內務府送來的鉛粉,用久了反傷了皮膚。”浣碧笑道:“皇上對小姐越發上心了,有皇上寵著,小姐在宮裏的日子也好過些。”我不覺蹙了眉,沉下臉道:“越是得寵,越是危機四伏。去喚槿汐來。”見我臉色不對,浣碧不敢多言,忙去找槿汐。不一刻槿汐來了,請了安垂手立在一旁。我歎口氣,道:“槿汐,你可知碧桃將那包袱藏在哪裏了?”槿汐愣了愣,道:“奴婢不知。尚未發現她有什麼動作。”我冷笑道:“她就放在了我那隻紅木匣子裏。我的寢宮內室她都可以大搖大擺的隨意進出,她甚至知道我的體己物品藏在哪裏!你的差是怎麼當的?”槿汐大驚,慌忙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確實不知。那包袱必是昨兒藏的。佩兒、品兒沒回來之前,奴婢看碧桃伶俐細心,曾讓她管過娘娘的首飾。那蹄子定是那時便留了心。昨兒皇上和娘娘去了上林苑,浣碧、小連子和品兒跟著去了。後來內務府讓派人去取製新衣的錦緞,又少了幾個人。偏皇後娘娘又叫奴婢去問話。奴婢便吩咐佩兒留心盯著,也不過去了半個多時辰便回來了。”我笑道:“這個空兒倒瞅得好,皇後找你何事?”槿汐道:“奴婢也覺得納悶,皇後娘娘說許久不見娘娘過去請安了,問娘娘身子如何?讓娘娘好生保養。”我冷笑道:“倒是勞她惦記著!”槿汐道:“恐怕昨天內殿人太少,佩兒一個人沒盯住,才讓她鑽了空子。幸虧被娘娘發現了。隻是不知那包袱裏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冷笑道:“皇上也看到了呢!你們自己去看看是什麼東西。”槿汐和浣碧麵麵相覷,去取了紅木匣子看。打開那藍布包袱,槿汐、浣碧都驚得麵無人色,槿汐顫聲道:“太惡毒了。皇上怎麼說?”我深吸口氣道:“卻是我命好,昨天和皇上看匣子裏的東西時發現這包袱。皇上雖是心中不快,卻也疑心其中另有蹊蹺。若是被別人搜出這包袱,我縱然死也難辨清白了。”浣碧道:“既然皇上相信小姐是被人陷害的,何不扔了這醃臢東西,放在這裏多惡心人!萬一讓別人看到了,嚷起來又是一場口舌。”我笑笑,並不作聲,隻是取了一枝珍珠簪花插在發間。槿汐若有所思的看著我,道:“娘娘,此事不會如此簡單。一定要小心提防。”我點點頭,道:“還算明白,知道該怎麼做嗎?”槿汐道:“奴婢明白。”說著把那包袱原放回匣子中收了起來。用了早膳,覺得心中煩悶,便命浣碧去請眉莊。卻不想眉莊又帶著矓月去了太後宮裏。太後如今一日也離不開眉莊,眉莊便依舊每日到太後宮裏伺候。我便尋了本左氏春秋,坐在西暖閣的窗下翻著。我自小便愛看那些古時諸侯爭霸,鬥智伐謀的故事,如今入了宮,每日絞盡腦汁的應付這些明槍暗箭,回過頭來再看看這些故事,不由得心中生出無限感慨。正看得入神,忽聽窗外一迭聲的報皇上駕到,忙起身接駕。還未走到門口,便看到玄淩自己掀了簾子,鐵青著臉進來。心中暗吃了一驚,忙要請安,玄淩擺擺手止了,命我隨他去內室。進了內室坐下,玄淩將手中的一本奏折丟在榻上,道:“你看看吧。”我忙取來看,卻是京兆尹劉榮大人的一道密折。飛快的看了一遍,大意是說數月前有人狀告龍泉寺主持明悟師傅在寺中暗設密室,以參禪為名,淫人妻女。審了許久,明悟供出了許多汙穢之事。曾與之相好的眾多女子中有一位甘霖庵中帶發修行的師傅,法號妙心。我不禁勃然變色,這妙心可不正是我麼?我冷笑道:“昨日才看到鞋子,今日便有奏折呈上來,好快的動作。”玄淩鐵青著臉道:“這龍泉寺與甘霖庵相距二裏多地,怎會扯到你的頭上,真是豈有此理!”我跪下泣道:“臣妾從不曾踏足龍泉寺,亦不曾見過這明悟。看來確有人居心險惡,不置臣妾於死地不肯善罷甘休,昨日皇上看到的僧鞋,必是為了此事藏在臣妾的匣子中的。”玄淩扶起我,恨道:“此事朕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看看玄淩,低頭道:“皇上何不將奏章拿去給皇後娘娘看看?”玄淩蹙眉道:“這是為何?”我淡淡笑道:“皇上若想查個水落石出,隻有依常理查下去。出了這樣的宮闈醜聞,皇上自然沒有不和皇後商量的道理。”玄淩想了想,道:“也罷,朕也想看看究竟能查出些什麼名堂。”說著起身往昭陽殿去了。浣碧見皇上去了,忙進來道:“小姐,出了什麼事?方才皇上臉色難看的很,還不許我們跟進來,可把奴婢嚇壞了。”我扶了浣碧的手站起來,道:“這場戲越發好看了,誣陷我與和尚有染,現在連人證都有了。”浣碧瞪大眼睛,詫異道:“才看到那僧鞋,就跑出和尚來了!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人證?”我冷笑道:“龍泉寺中的主持明悟師傅不想居然是個淫僧,被告發了,也不曉得這和尚收了多少銀子,卻來誣我與他有奸情。出家人原是不打誑語的,卻做出這等混帳事。”浣碧啐道:“色戒也破了,還說什麼不打誑語!”我竟無言,扶了浣碧的手回寢殿去了。想想無端跑出來的明悟和尚,心中越發煩惱。這絲絲入扣的陰謀必是皇後的傑作,即使如今玄淩信我,三人成虎,如何經得住她們這樣煞費苦心的算計?忽又想起明悟被告發是數月前的事,這僧鞋卻是昨日才送進宮來的。鞋子幾乎是簇新的,必定不是那和尚穿過的,鞋底子上卻沾著泥土。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便又命浣碧取了那鞋子來,顧不得惡心,翻來翻去的細看。忽然看到鞋底泥土中沾著的一小片薄薄的紅葉,這紅葉卻是似曾相識,看了半天恍然大悟,依舊命浣碧將鞋包好原收了起來。這一日匆匆過去,正要用晚膳,忽報敬妃來了,心中歡喜,忙迎了出去。卻見敬妃急匆匆的走進來,不似往日沉穩矜持。我拉了她的手,笑道:“姐姐協理六宮可是忙得腳不沾地的,今日怎麼來了?”敬妃不及寒暄,命其他人退下,道:“妹妹可知出事了?”我詫異道:“妹妹不常出門,並不知宮裏又出了什麼事。”敬妃道:“今日一早皇後留我在她宮裏議事,卻不想皇上黑著臉來了,讓我們統統出去。我在殿外遠遠的聽不真,隻隱約聽皇後說要將你禁足,皇上不許。爭了好幾句。又聽說什麼和尚,要帶進宮來審問。你可知究竟出了什麼事?我一直想來問你,卻到這個時候才得了空。”我笑笑,道:“怎麼扯上和尚了?妹妹當真不知是何事。”敬妃猶豫了一下,道:“皇後一向待我們寬厚,若是有什麼誤會,妹妹該去向皇後解釋一下才好。好端端的禁了足如何是好?”我笑著應了,便拉了敬妃一同去進膳。好些日子不見敬妃,說說笑笑好不親熱,敬妃雖然協理六宮,頗得皇後信任,卻依舊不得寵。說起我的身孕,忍不住暗暗傷神。我便笑道:“那小皇子也有八個月了吧?賜了名沒有?”敬妃搖頭道:“隻怕是生母不得寵的緣故,還沒有賜名呢。”我歎道:“那陳良娣抱著小皇子來給我請過安,小人兒也長得粉琢玉砌的,隻可惜沒個好母親。姐姐何不求了皇上將小皇子交給姐姐撫養呢?”敬妃眼睛一亮,轉瞬又暗了下去,道:“皇上若要把小皇子交給別人撫養,隻怕也輪不到我。安容華十分得寵也沒有身孕呢。”我淡淡一笑,道:“她的位分、出身如何能和姐姐相比?若有機會我替姐姐求求皇上吧。”敬妃大喜,拉著我說了好些感激的話。第二日玄淩來看我,並不提昨日皇後宮中之事,隻說已命人將那明悟和尚帶進宮來審問。我笑笑也不多言,且看皇後安排的這出好戲如何收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