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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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夾雜著血腥味的大風將來者的衣袍吹的翻飛。
“我們來遲了啊,東歌。”在前的男子蹲下身體,他的麵前是一片被摧毀的村莊,大多的房屋頂上還有烈火,凜冽的風讓火勢更為逼人,大火卷舔著木製的房屋,脆弱的木頭不出幾息就被燒的焦黑,發出噼裏啪啦不堪重負的響聲。
見後麵的人遲遲沒有回應,前麵的男子回過頭,望向同伴。
被他看向的人轉眼看了過來,眼底還殘留著剛剛印上的火光,那是一雙清冷的眸子,似乎被火光讓他眼底都有了一些熱度,讓男子心跳不禁快了幾分。
火光一呼吸間就從眼底消失,換上了清冷如月輝般的顏色,辰北邙回過神來,心裏暗罵兩句同伴的美顏,便走到蔚東歌身邊,拍在他的肩膀上:“有記錄紙鳶不用,你是打算回去用眼睛讓每個人體驗一遍?”
“不曾,記錄之事於你。”
蔚東歌掃他一眼,抬腳踏進被血汙染的泥濘的大路上。
“你記錄的功法比我高深竟然還要我來記錄?”辰北邙看著蔚東歌的背影,大叫兩聲,見人沒有回應,便惺惺然的住了嘴,跟上蔚東歌。
他們此前接到消息說帶有秘寶的妖修一家藏在了這個人類居住的小村落裏,掌門便讓他倆盡快來這裏尋找,即使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他們,看眼前這個樣子,也就知道有人已經捷足先登了,而且隻是在村外就有如此之重的血腥味,看來免不了裏麵可能發生過一場惡鬥。
蔚東歌踩在血跡斑斑的泥地裏,似乎帶著比外麵更濃重的血腥氣的風吹起他的衣袍,卷起他的發帶,這種詭異的毫無生命波動的地方,讓蔚東歌不適的皺了皺眉頭。
地上劍痕交錯,血流成窪,卻沒有任何斷肢殘塊,蔚東歌略移一步,突然轉頭喝到:“是陣法,出去!”
話音剛落,一道透明的光膜猛然間包裹住了蔚東歌,將他吞噬了進去。
“東歌!”辰北邙猛地反應過來迅速抽劍下斬,而劍卻隻虛從光膜劃過,像是切開了什麼,辰北邙眼前一花,麵前的景色突然變了一番。
斷肢屍身,無數個身著各大門派弟子服的修真者身體殘破麵目猙獰的倒在泥地裏,身上皆數劍痕,而在地上或握在手上的劍刃都卷了角,像是拚了命在砍刺……辰北邙眸光沉下,手掌一翻,幻化出紙鳶記錄下來,然後掏出傳訊符傳音被卷入陣法的蔚東歌。
而這邊的蔚東歌卻陷入了一個跟殘酷廝殺一點都掛不上邊的地方。
蔚東歌來到的是人間的集市,吆喝聲,叫賣聲,談話聲,瞬間擠滿了剛剛寂靜無聲的地方,蔚東歌駐足看了一會,便把手裏的劍收回識海。
這個幻境目前來感覺沒有殺機,隻隱隱透露出求生的掙紮,不過再沒有殺機的陣法,也需要警惕,陣法瞬息萬變,不盡快出陣待久了也會被絞殺。蔚東歌算出幾分生門的位置,便踏出步子,去尋找破解這個陣法的陣眼。
走過繁華的街道,蔚東歌又演算出了幾個陣眼的移動順序,他的警惕沒有錯,這個陣法看起來沒有殺意,但是卻暗藏殺機,初入時很容易在人疏忽的時候鑽入人的識海,慢慢的滋生出陣眼的根,引誘出心底最大的渴望進而對進了陣法的人絞殺,如果沒有猜錯,之前聞到的血腥味有可能就是之前前來尋寶的修真人士,畢竟這個陣法高超到連他也是踏入了陣裏才察覺到一絲古怪。
應該是跟他們要尋找的秘寶有關,那麼布下這個陣的人絕大可能是那妖修一家,不過陣法這麼高超,手法卻極為生疏……
蔚東歌停下腳步,他找到陣眼了。
眼前是一條陰黑的小巷,陽光照不進來,幾個大點的男孩圍住了在裏麵看不見模樣的小孩子。
“他……他真的是妖怪嗎?”
“我聽我娘說了,上次去他家,看到他娘的尾巴了,可嚇人了!”
“呸,妖怪,真惡心!”
噼裏啪啦的拳頭帶著辱罵的話落在裏麵小孩的身上,蔚東歌站在巷外,直到那些孩子拳頭帶血的笑著從他的身體穿過去,直到照在身上的陽光不再溫暖,在黑暗的巷裏的小孩抬起漆黑的看不清麵容的臉,血滴在地上,小孩蜷縮起來,一切歸於平靜。
蔚東歌轉身就走。
“你不打算幫我嗎?”
剛剛的平靜被劃破,稚嫩的聲音和滿是傷痕黑泥的手同時抓住了蔚東歌的步伐。
那伸出來的小手似乎想抓蔚東歌的手腕,不過那太幹淨了,素白又幹淨,比自己凍裂的,沾滿汙穢的手完全不一樣。
那小手縮了縮,最後隱在漆黑的小巷裏。
那墨紗白衫的男子回過頭,一身衣袍無風自動,陽光照在他白皙的皮膚上,落在他密卷的睫毛上,鼻子,薄唇……太耀眼了。小巷裏的孩子忍不住退了一步,他太汙穢不堪,這個人修,很厲害,他會殺了自己的……而自己,什麼也保護不了……
“這裏,死門。”蔚東歌對這個陣法保持了高度警惕,果然在之前那一瞬間這個陣裏所有的生門變成了死門,而最後剩下的這個唯一的生門,也在那個陣眼出聲的一瞬間變成了死門,基本上這個陣法好似一開始就沒有破解之法一般。
不過再複雜,再殺機遍布的陣法總有破解的方法,蔚東歌站在原地,等待著死門的移動。
不知多了多久,陣法內春夏秋冬開始交替,等到腳邊落滿了積雪,蔚東歌手指一動,肩上的細雪化為青煙消散,與此同時眼前的場景開始轉換。
蔚東歌被傳送到的是一個纏滿蔥綠小藤的庭院,兩隻黃鳥落在從牆外探進的大樹梢上,左手邊是錯落有秩的假山頑石,石下有條潺潺的小流水流淌,流向另一邊的牆外,而身邊有條拱門通向外麵。
蔚東歌喚出在識海裏的佩劍,握在手裏,左手掐了個劍訣,抬步走向拱門。
拱門外卻並非預料中的陣法虛空,而是跟這個院子連起來的另一邊,那條流水在這個院子裏彙成了一個小水潭,潭裏荷葉捧蓮,陣陣花香撲麵而來,而潭水正對的是一個像是凡塵間的貴人家的亭樓,這般逼真寫實,不像是這個生疏的布陣者的手筆,蔚東歌眉頭緊皺,他來到的好似已經不單純在陣法裏了,而更像是……
布陣者的記憶。
“帶出來!淹死他這個賤骨頭!”
“出來!出來!”
嘈雜的聲音打斷了蔚東歌的思緒,他目光轉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幾個做下人打扮的男人從那亭樓裏扯著一個孩子的手臂帶他往這邊拖來,而身後一個穿金戴銀的小丫頭氣衝衝的指使他們。
“他碰了我的地毯!他怎的這麼膽大!你們怎麼找的下人!”
那聲音又尖又銳,蔚東歌眉心深鎖,他轉頭看向那個被抓住的小孩。
隻是一眼,甚至還沒窺見全貌,他的佩劍已經劇震,脫手而出,直直刺向那個孩子。
“回來!”
變故隻在一瞬,蔚東歌召喚自己突然不聽使喚的佩劍,而那把劍卻不知為何一定要向那個孩子刺去,如果真被刺傷,那麼整個陣法會崩塌,而在布陣的人也會被反噬。
蔚東歌右手掐訣,左手接上右手的訣,在一個呼吸之間手指翻飛,解開了封印在劍上的封印。
封印解開的瞬間,不受控製的劍停住了,堪堪離那個孩子隻有幾毫,蔚東歌召回佩劍,牢牢握在手中,而那劍卻從蔚東歌握住的地方開始,像褪色一般,通透的白玉劍變得血紅,紅到濃烈,像是吸足了鮮血般的模樣。
蔚東歌目光盯住那個孩子,手上卻極快的封印住了佩劍,佩劍變回了原來如玉的顏色,蔚東歌把劍收回識海,用指尖抹掉唇角微微滲出的血珠,看著那個垂著頭掙紮的孩子,眼裏晦暗不明。
“把他壓下去,壓下去!”
那丫頭叫囂著指使仆人把那孩子壓進水裏,似乎想起來什麼好玩的事,臉上甚至還露出了歡快的笑容:“讓他喝個飽!讓他――!”
話音戛然而止。
三瓣荷花如刀刃般也讓剩下的仆人化為了一縷青煙。
陣法劇烈的晃動起來,大片大片的景色像鏡塊一樣脫落下來,露出後麵深邃的虛空,所有的東西都開始往下墜。
蔚東歌飛身抱住這個被他們擒住的瘦弱至極的孩子,腳尖一踏,荷花連同荷葉一同旋飛上升,蔚東歌腳踩荷花,往上空躍去。
三息,生門。
蔚東歌躍出生門的後一秒,生門關閉,陣法崩塌。
懷裏的孩子早在離開陣法的那一瞬間化為星點消散,蔚東歌掐指一算,略鬆眉頭。
他站在同辰北邙一同到來的那個村莊外,沒有血腥味也沒有燃燒的房屋,遠處的幾座房屋上麵還有炊火冉冉上升。
原來一開始所有人進入的都是陣法,外麵老練的大陣法,裏麵的小陣法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情報中“妖修一家”裏小妖修的手筆。
了解了陣法始末,蔚東歌從懷中拿出星盤,順著辰北邙的氣息演算,片刻後打開傳訊符,將變化的生門順序傳了過去。
收好了星盤,蔚東歌順著陣法裏的殘留氣息開始尋找那個妖修小孩。
主要的陣法一破,那些用來隱蔽行蹤小陣法幾乎不算阻礙,蔚東歌用術法讓凡人看不見自己的身形,尋著空氣裏淡淡的妖氣,等妖氣濃烈到讓他皺眉的時候,蔚東歌已經在一個破舊不堪的茅草屋前停下了。
蔚東歌神識一開,發現了茅草屋裏窩在稻草上的一團小小的人形。
蔚東歌推門而入,裏麵雜亂破敗,炊具全部倒在地上,裏麵還有剩下的殘羹,桌被推倒,地上到處都是濃黑的血跡,大概是打鬥過,所以才會如此淩亂。
蔚東歌用紙鳶記錄下來,轉身走到右邊幾乎看不出完好的時候是做什麼的房間,貼近牆,在牆上碰了幾下,一道牆磚晃了晃,發出沉悶的聲音往外麵移去。
等全部打開了,蔚東歌一眼就將並不深的秘道看的通徹。
黃黑的牆壁上貼滿了隱蔽符,茅草散發著並不好聞的味道,還夾雜著濃烈的血腥味,讓蔚東歌差點抬手封閉了嗅覺,蔚東歌的眉頭皺成了緊緊的川字,茅草堆中央蜷縮著他要找的人,那個小妖修。
那個妖修幼崽看起來瘦弱的很,髒黑的臉上看不出原本的麵貌來,蔚東歌伸手去探,那孩子裸露在外的皮膚除了驚人的滾燙外還讓蔚東歌在識海裏的佩劍名士劍劇烈的震動起來。
蔚東歌壓下名士劍的躁動,他收回手,思緒霎那間轉過百輪,垂眸再看向那孩子,細看他懷裏牢牢抱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蔚東歌伸手將他抱起,才發現懷裏的竟然是一顆被砍下來的狼頭!
下一秒蔚東歌就感覺到了這頭顱的妖氣與那大陣法的妖氣如出一轍,結合這房間的血跡,這隻狼妖大概是直接被其他修真者殺掉了。
蔚東歌從袖中滑出一個褐色錦盒,將那頭顱納入其中,失去了頭顱發散壓製的妖氣,那孩子頭頂冒出了毛絨絨的大耳朵,蔚東歌覺得手掌有些癢,抬手用大袖將他攏住,算了算時間,便設下陣法把這孩子待過的茅草屋隱藏起來,去和辰北邙彙合。
蔚東歌前腳才走到村口,後腳辰北邙就憑空中劃出劍痕,從虛空中的陣法裏脫離出來。
“東歌,這破解陣法,我真不如你,”辰北邙落地一抬頭就看到蔚東歌,他環著手臂,墨色的紗衣跟著微風輕揚,露出裏頭的白衣,他立在那裏,神色依舊冷冽,看不出一絲狼狽,辰北邙心裏鬆了口氣,正打算同他說上兩句陣法裏的情況,話一開口卻覺得哪裏不對,辰北邙手指不著痕跡的搭上本命劍,“東歌,你把什麼帶出來了?”
蔚東歌抬頭看高自己一個頭的辰北邙,把袖掀開,辰北邙的嘴角弧度壓了下去。
“不過是同我有緣罷了。”蔚東歌複將那孩子攏住,“這件事還要請你幫忙。”
“……。”辰北邙看了他一眼,倒什麼也沒說,搭在劍把上的手順手從腰側抽出自己黑刃的本命劍,心念一動,他的本命劍飲梟便放大,他踩上飲梟,蔚東歌見他沒有反對之意,將孩子攏緊,也站了上去。
“站好回門了,看來這回這群老匹夫注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