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還是挪入了錢原的院中。
    挪在錢原的窗旁，一抬頭，便可見姹紫嫣紅的花樹。
    ——不知為何，一開始覺得尚可，
    現下卻是被錢餘整日裏念叨著，“公子，你不覺有些豔俗麼？”
    ——其實他本是不覺，現下也覺有些奇怪。
    尤其是他長兄錢齊來尋他，看到那棵樹後，
    他意味深長地道說，“阿原，我知你心中不平，但也不該…”
    看了眼樹，“如此糟蹋自己。”
    眼中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與他清素小院相比，那棵樹簡直豔紅得過分。
    錢原覺此樹尚可——竟然被如此多人明裏暗裏地不喜。
    思來想去，待那樹花謝，
    錢原最終決定將樹挪到牆角——再大些，樹枝便會微微探出牆頭，
    看起來似一抹花開豔紅的動人景象——也不至於一入門便見此樹，
    顯得與此院格格不入，喧賓奪主的模樣。
    ——
    時過六日久，挪完樹，
    錢原便得去戶部上任。
    ——戶部侍郎。
    戶部與從前無大兩樣，
    就是任職的官員已是不同。
    ——戶部尚書是金氏的人，巡官卻是陳氏的人，而另一戶部侍郎還是金氏的人，
    而原來的那位——也算他的繼任者也是前任，乃為齊氏子弟，
    但可惜齊氏子嗣自齊英祖父起不興，漸為沒落，
    鎮不住原屬他們之下的分支金氏，雖不過是先帝還是新帝皆給足了齊氏臉麵，但…
    才使得金氏野心逐漸蓬勃。
    而那位齊氏子弟因是犯了事，被流放了——也非多大罪，
    但想來可能是得罪了金氏之人。
    但眼下的朝廷便是金家的天下——金氏是先帝的托孤大臣，
    雖金貴妃是皇帝的太子妃，但皇帝登基時，極力反對下，
    太子妃隻成了貴妃——原配，庶妾。
    好在前朝與本朝皆有如此先例——嫡妻娘家權勢過重，隻立為妃。
    金氏也怒不得，隻能上奏折勸諫一番。
    而好在，金貴妃雖非皇後，但卻誕下皇次子，
    金氏便不在糾結於皇後之位，反倒是竭盡全力欲將此子扶上太子之位——
    當上了太子，還用愁中宮之位麼？
    至於先帝的金妃，現今的金太妃，
    朝堂倒是曾是有著一種聲音——扶金氏為太後。
    ——但金氏既不曾對皇帝有撫育之恩，也非繼後，
    怎能堪任太後。
    於是乎，皇帝以此等理由拒絕。
    ——但朝堂與後宮幾近成了金氏的天下，
    此乃毋庸置疑的。
    而如今此等情況——錢原便在此息踏入了京城的政治漩渦裏。
    ——
    是秋，落葉金黃。
    錢原早早起身。
    ——他第一日前往戶部，戶部官署位於皇宮東麵，
    而從國公府去，也是要繞京城大半圈。
    而尚未熟悉現如今戶部運作，皇帝允他免上早朝三日。
    ——極大的寬容。
    “三公子。”錢安入內，“馬車備好了。”
    錢原綰發，戴官帽，道，“知了。”
    才是提步出門。
    京中還是那麼繁華，雖轎子走的是大道，
    但馬車外繁華世界，幾近印入他的腦海中。
    ——他曾經深深融入這京城，應當說，他曾也是如此。
    行不過半柱香的時辰，便至戶部官署。
    ——上頭掛著匾額，高節清風。
    此匾額乃孝宗親筆所提，掛至今日已是曆經三朝之久。
    錢原剛下馬車，便有一人迎了上來，稱是巡官，特來迎接他。
    雖是離開京城許久，但這巡官對他恭敬不說——好歹自己也是他的頂頭上司，
    他還對錢原展現出百分百的好奇與崇敬。
    皆以尊稱與恭敬模樣對待。
    他道是驚奇——畢竟，他以為戶部已然是金氏的天下。
    戶部尚書姓許，字武德，乃是金氏族長妻族子弟。
    ——
    “你便是新任的侍郎，錢範歸？”那許姓尚書如此說道。
    錢原拱手道，“是。”
    許武德慢悠悠道，“從前，你也在六部呆過，也知此等規矩何許。”
    錢原答曰，“自然。”
    許武德放下手中文書，執筆在文書上寫一字“可”。
    “行了，你下去吧。”他看了眼站得筆直的錢原。
    錢原答，“是。”
    而那巡官引著他，前往他辦公的西廂屋。
    屋內分左右——那金氏侍郎乃在左邊辦公，而他則在右處。
    “錢侍郎便在此處理公事罷。”巡官指著那右側裏屋，“這邊是金侍郎的。”
    ——左側無一人在，擺放在上頭的筆墨尚未開墨，卻不知為何這屋子有著一股香濃味。
    但裝飾明顯比右側華麗許多。
    錢原微微蹙眉，“那金侍郎何在？”
    ——按理，不過才是巳時不到，不該擅離職守。
    巡官笑笑，低聲道，“金侍郎一向喜愛遲來。”
    “那他朝參如何？”錢原言。
    他記得在京五品之上的官員便可朝參。
    “他有時不去，但無人管他，也不敢管他。”那巡官答曰。
    錢原蹙眉——
    金氏果然是…
    狂妄自大，上下其手。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