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錢原舔舔有些起皮的下唇，“那你現下身子還有那…”
    錢豫活動一下手腕，“尚可，林師兄已替我解毒。”
    ——錢豫與林雲乃師出同門的師兄弟。
    錢豫微微一笑，“得是多謝李將軍才是，”
    他似想起什麼，話語頓了一下，“若非他及時出手，我也…”
    錢原抓住了重點，“是李將軍救了你，我怎麼不知？”
    錢豫看向他，“是啊，將軍去甘州沒與你說麼？”
    ——李季去了甘州？
    錢原驚訝。
    他還欲說些什麼，外頭便道，“二公子，三公子，到了。”
    錢豫道，“知了，”看向錢原，“走吧。”
    他原想問些什麼，但最後咽了回去，
    ——罷了，等見到大哥再問清楚吧，畢竟現下他也是迷糊得緊。
    “是。”他隨在二哥之後，跟著他下了馬車。
    卻是蹙眉——他們來到一座府邸前，
    也非他家錢氏國公府。
    “這裏是？”錢原環顧注意到，錢餘與錢安並未隨他來此。
    “你隨我來便是。”錢豫笑言，便領著他往裏走去。
    錢原一怔——他思索一番，還是隨他去，
    畢竟，他見錢豫帶的皆是人高馬大的侍衛，
    他不認為自己能逃脫——且他認為，二哥不至於害他。
    府內，不見仆人幾位，且府中十分冷清，
    不似有人常住之地，但庭院中打理得井井有條，
    府邸不大，但處處顯示出其造價昂貴。
    ——精美且清冷。
    到底是誰的府邸？
    ——
    謎底很快揭開——若是乃金氏，錢原至多歎句“身不由己，天要亡我”，
    可偏偏是這一位，諸多不願，與諸多不喜，隻能埋在心裏，
    ——皇帝魏祁。
    “臣，錢範歸拜見聖上，吾皇萬安。”他一展衣袖，跪拜。
    魏祁忙是道，“範歸不必多禮。”他欲是上前攙扶，卻不知為何，止住了步伐。
    “謝聖上。”錢原甩甩袖子，才緩緩起身，
    ——臉色略是蒼白。
    皇帝身旁便是他長兄錢齊。
    “大哥。”錢原拱手，喚人。
    錢齊亦是回平禮，“三弟，久是未見，別來無恙。”
    錢原言，“真當是別來無恙。”
    他嘴角微揚，卻似麵無表情。
    說來魏祁也是他表兄——這“屋中”就他們四人，也算不得是外人，
    說來也當是算親密，隻是錢豫拱手而立在一旁，
    再是配上錢原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便耐人尋味了。
    “都是自家人，就莫客氣了，坐。”皇帝魏祁如是道。
    ——自家人麼，當真不是，
    畢竟尊卑有別，君臣佐使。
    錢原坐在錢齊下首——其實有些稀裏糊塗，他甚至不知來此何事，
    唯一肯定的是——皇帝魏祁在拉攏錢氏。
    至於他二哥，想來是與金氏沒關係了——
    如此說來，當真是李季救了他，
    ——能指婚李季的，怕是隻有皇帝了。
    錢原自認為自己的麵子沒那麼大——況且二人早已決裂了。
    魏祁強調隻是兄弟幾人一敘，並未他想，
    便是說起當年的光景——隻是，錢原坐著馬車，又走水路，乏得很，
    並不想聽這些虛言——但對方是皇帝，他無可奈何。
    隻能強撐著。
    約莫兩柱香後，皇帝忽自言自語道，“應當差不多了。”
    他看向錢齊，道，“愛卿如何？”
    錢齊起身，在錢原露出不明的眼神時，猛地推開門，
    門外站著錢暉與李季，
    ——父親老了，華發叢生。
    “臣等見過聖上。”二人皆是拱手。
    魏祁起身，笑吟吟道句，“舅父、李將軍，爾等不必多禮。”
    二人收起架式，“是。”
    錢原與錢豫皆是直起身來，站了起來，長揖，“父親。”
    錢原猶豫一下，才是道，“李將軍。”
    與錢豫聲音乃是一前一後——後一句顯得不大整齊。
    李季不言，卻稍稍撇開頭，看向錢原身後，似在看些什麼，
    錢暉見此，言，“嗯。”
    ——一字簡潔明了。
    魏祁道，“都是自己人，坐罷。”
    ——皇帝如此說道，身為人臣，自然是順著天子的意思，坐下。
    ——
    他似聽不得皇帝說些什麼，他覺腦袋疼得厲害，
    聲音嘈雜得緊。
    看著眼前的新帝，他竟覺與多年前，
    那個笑眯眯喚他為“阿原”的少年對上了。
    輪廓漸漸糅合在一起，尤其是父親一開口，那番嚴肅的神情，
    恍然間，他似回到那個春日盎然裏——
    暖陽直射，他還是那個氣焰高漲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