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彼時的錢原也是如此認為的。
    雖傷未愈，
    但太子忽召見了他，
    十分疑惑，但他還是去了。
    ——其實他不知如何麵對太子…
    路上，他遇一人，
    ——李季。
    “範歸。”他如此喚自己。
    “李兄。”他待這人也十分客氣起來。
    ——但不至於生疏。
    “範歸如何去？”他笑言。
    錢原舉著張笑臉，道，“太子召見。”
    李季揚了揚手中文書，道了句，“同去？”
    錢原點點頭，道，“行，走罷？”
    於是乎，二人並行同走——
    “你傷勢如何了？”李季日日來看他，好似乃無話找話，
    錢原不看他，隻是低聲答曰，“好多了。”
    ——實際上，他仍是手中無力，內力淺薄。
    繼而錢原陷入了沉默，
    準確說，錢原專心致誌地走路，李季在他耳旁念叨著什麼——他不欲聽，但卻不好意思打斷。
    一路上，皆是對二人畢恭畢敬的態度——皆是此場戰役的大功臣，
    待錢原的態度與從前乃是天壤之別——
    不再是表麵尊重，乃是自內向外的佩服尊敬。
    ——似從未想到，錢原能是如此模樣。
    ——畢竟他們遠在邊關，不曾聞得朝中事。
    行至營帳前，
    二人見營帳無人把守，
    錢原看了眼李季，李季輕輕搖頭示意，
    二人皆感疑惑不解。
    欲湊近，便聽得帳中有人在低聲細語地說話，二人聽得清楚。
    ——也不是很小聲，實則帳中人以著正常音量說話，
    語氣中的不屑未曾更改，
    聽得讓錢原臉色難看——
    “殿下。”帳中人低喚。
    ——太子乃在帳內。
    “孤想了一夜，覺你這建議乃是十分不錯。”太子低聲道。
    那人似大喜，“殿下英明。”
    ——帳外李季錢原二人對視，竟然是蕭自樂的聲音。
    “錢範歸自是不可用，”隻聽太子如此言道，
    “可他終歸是我外家人，孤亦很是無奈，你可有何好主意。”
    ——太子在笑，
    雖然這是錢原的意料之內的事，但他萬萬想不到…
    “陳氏也不可重用。”蕭炎是如此說道。
    錢原心中猛地一驚——蕭自樂，小人爾。
    “陳氏乃是幫太宗開疆拓土頂頂重要的一族，不可輕易動手。”魏祁似無關緊要地說。
    外頭的錢原被李季抱著，輕手輕腳移至營帳後頭——怕被人發現。
    李季見錢原低著頭，麵無表情，卻緊攥著自己的手，微微發抖，
    稍稍歎氣，最後能把手放在他肩上，已示安慰。
    錢原已是無法顧及太多了——他隻知，太子，皇家…已欲棄陳氏。
    枉陳氏如此勞苦功高，卻功高主忌。
    終，不能獨善其身。
    帳中的對話還在繼續——
    “其實，殿下，金氏忠心耿耿，乃是極好的。”蕭自樂聲音充滿諂媚。
    “……”不知何故，太子沉默了。
    ——金氏，金貴妃的母家。
    蕭自樂還在低聲下氣說些什麼，錢原已沒心思聽下去了，
    他心知——太子是故意讓自己聽到的，
    而眼前的李季…
    ——他是太子的心腹。
    錢原眼神黯淡——終究還是非同一船上的人。
    他輕輕掙開李季的手，打個手勢，表示自己回去了。
    日子過得越發鬆散了，卻也開始得意忘形了。
    ——愚蠢。
    他輕手輕腳離去，行不過數十米遠，
    李季便追了上來，“範歸，等下。”
    錢原回頭，忽而嗤笑出聲，道，“怎麼，將軍您還有話說？”
    眉頭一挑，卻在神情中寫滿了不滿。
    ——他也不知自己在氣些什麼。
    “我送你回去。”他低聲言道。
    他道，“好。”
    一顆心，乃是玲瓏剔透，獻於了他，
    眼前人深情似海，可他終究不懂——情深緣淺。
    撇開所有人的心思…
    隻得一聲歎息。
    來時，做好血雨腥風的準備，
    不想，一擊而潰。
    “殿下，他…”李季猶猶豫豫地開口，
    豈料錢原微微一笑，道，“我懂。”
    ——我什麼都知。
    李季以為，知了便是知了。
    “殿下，他會…”他還欲說什麼，
    錢原便開口了，“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李季微微一笑，“我打算回京，我會護著你的。”
    錢原把最後一句給忽略而過——回京啊…果然…
    情深如何，終究抵不過現實的一句話。
    ——次日辰時，錢原接旨，
    回了甘州，做回他的太守。
    風不知何時起了，撫過他的臉龐，
    ——啊，深秋了。
    深秋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