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了，也是常事。
    他常常發熱受寒，一個不經意見便能病個十來天。
    別見他是習過武之人，但他身體自小羸弱。
    為何如此？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不提也罷。
    其實十六歲前，他不是如此的。
    至少是何等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
    “公子，林雲來了。”暗其二向躺在床上的人通報。
    裹著厚實被子的錢原鼻音濃重地應，“嗯。”
    林雲自隨他來甘州後，其實大多是自由的。
    除非有著不可避免的緊急情況，否則林雲不會突然回來。
    “公子。”林雲踏入。
    “居任，你來了。”錢原笑。
    林雲蹙眉，“你為何病得如此重？”放下藥箱。
    “無事，也就兩三天罷了。”錢原撐著虛弱的笑意。
    林雲的臉色如常，自藥箱中拿出銀針，過火消毒。
    “若非暗其二來尋我，想必公子您該病得更重些。”
    錢原道，“無礙，莫擔心。”
    “該擔心的人是您，國公府之事在下也是聽說了，”林雲冷聲道，“您若是不養好身體，國公如何安心？”
    錢原抿唇。
    ——
    風漸起，終究浮動了。
    李季來探病。
    “範歸，身子可好些？”李季目光清冷。
    “咳咳，還好，咳咳。”錢原一開口便咳嗽。
    咳得厲害。
    “李大人。”林雲認識李季，事實上算是舊識。
    “林公子。”李季拱手行禮。
    錢原病得昏沉，翻個身，不去理會他們。
    林雲見此，道，“大人，在下有事相談。”
    李季沉吟一番，道，“林公子，這邊請。”
    “請。”二人前後出屋。
    錢原聽不到聲響，才慢騰騰地翻過身來。
    李季如何作想，他也不知，到底是…罷了，他是臣，太子終究是君。
    他螻蟻而已。
    ——“殿下，臣範歸永遠效忠於君。”
    ——“範歸，孤永遠不會辜負錢氏，不會辜負於你。”
    ——“殿下…”
    殿下…
    終究並非…
    道不同不相為謀。
    一滴淚渾然落下，暈開於枕上。
    ——終究是負了。
    ……
    林雲不知與李季談了什麼。
    林雲留了兩副藥便施施然離去了。
    倒是奇怪。
    ——
    時走七日，已是六月初。
    “老大，你們回來啦！”暗其二放下手中的飯碗，驚呼。
    暗其二臉色紅潤，不同於二人滿臉疲憊。
    “你小子倒是滋潤。”暗其三不滿道。
    暗其二樂嗬，“你們看起來還好啊。”
    “好個鬼，”暗其一突然壓低聲音道，“你是不知李大人有多嚴苛。”
    這幾月來，他們被一旨詔書劃入李季麾下，來不及同錢原報備便被強行調走。
    想到李季為人作風，甚覺苦矣。
    “對了，國公大人被貶，公子如何？”暗其一問。
    他們既然已是李季的人，也不好“大人”來，“大人”去了。
    “公子他，還好。”暗其二猶豫一下答。
    其實公子身子常是纏綿病榻，因此還好。
    ——
    年少風華，到此白衣蒼狗，須不過一年。
    錢原撐起身體。
    他須庚，他昏昏欲睡，閉上眼便夢見一片血海，猛然驚醒。
    莫名其妙的夢…
    忽，一片陰影投人視線。
    “……”無言，看著眼前之人。
    “公子。”暗其三笑眯眯的。
    “你們來了？”錢原看著笑嗬嗬的模樣，無語。
    “是。”暗其三身後的暗其一搶先道。
    錢原抿唇，道，“你們是被李季調走了？”
    他知，李季是太子的人，多少會是有些特權的。
    “是，暗衛現下歸李大人統領。”暗其一道。
    “包括你們？”錢原詫異。
    “是。”暗其一答曰。
    錢氏暗衛乃是大武第一暗衛，如此讚譽不為過，而暗衛應歸伯父統領，除非…
    “伯父現下如何？”錢原挑眉道。
    “駙馬無恙，就是長公主…”暗其二吞吞吐吐。
    “有話直言。”錢原道。
    語氣平靜，但聲線暗顫。
    ——安陽長公主，錢原伯母，無子，待錢原猶如親子。
    “長公主遷回封地。”暗其一答。
    ——
    安陽長公主乃先帝最為喜愛的女兒，有著自己的封地，隻因先帝的寵愛留於京中，此乃大武獨一例。
    大武鮮少公主有著自己的封地，縱然是太宗的齊元長公主，後也因太宗駕鶴西遊，而不得不回自己的封地。
    先帝與世長辭多年，直至今時，長公主才遷回自己的封邑，非常可疑。
    除非……
    錢氏岌岌可危，長公主與駙馬不得不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