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那過了去的事情
    在我們中學隔壁的小學裏，好多年前的三年級一班，曾經來過一個轉學生，全身上下充滿著靈秀之氣，她眼睛又大又圓，臉蛋粉嘟嘟，圓乎乎，生的是一副分外討喜的模樣。
    很招男生喜歡的她，也很招女孩兒嫉妒。班裏為首的女孩關鑫和田逸先是主動同她交好接近，隨後總是想辦法捉弄她，欺負她。
    母親看不慣無用的父親，做了一個有錢人的第三者，父母離婚後，她就隨父親離開那座傷心之地搬到了這座城市。
    她梳著一根麻花小辮，坐在季沉壁之前，田逸和關鑫對她的捉弄和欺負，他都看在眼裏，但他一直以來對此，總是一種漠不關心的姿態。
    他極其反感女生之間這些無趣的小把戲，也對匡扶正義懲惡揚善毫無興趣。那些時日他心中也是鬱鬱的，父親母親動不動就吵架，打來打去，家中雞犬不寧，他放學後每邁一步，都是千斤般的沉重負擔。
    她和她的“破爛王”父親住在城郊一個地下室中，每日父親騎著三輪送她上學，總是動輒引起同學的圍觀和嘲笑。
    “破爛大王帶著他的垃圾公主來學校了。”在一群哄笑之中，她羞紅了臉，走到座位。
    年華總是很快，在青春的風中，他們逐漸長大了，升入高年級，她開始跟隨著幾個女孩出入城市裏各大KTV等娛樂場所，開始結識各種社會上的“牛X”人士，開始變得不那麼乖巧了。
    季沉壁的父母還是日日吵架，母親總是哭，哭訴他父親拋家棄子，出去找女人，有本事，就和她過日子。無意的機會，他得知了女人的名字，也得知了，女人是趙媛媛的母親。
    一個放學的傍晚，他攔下了濃妝豔抹，準備去“夜生活”的她，“叫你母親將我父親還我。”
    “嗬，你跟我說有什麼用，難道我想讓她幹這種事情嗎？”
    “都是你的媽媽，攪亂了我們一家人的生活，你們要付代價。”
    “那是你母親無能，你父親對待愛情不忠，關我什麼事？我還沒埋怨你父親破壞我的家庭，讓我淪落至此。”
    “你，你反咬一口！”
    她扭頭走了，倔強的眼底閃爍晶瑩的淚花。他的心不知為何，見此竟隱隱抽痛了一下。回到家裏，她質問父親。
    “你為什麼騙我？說要開始新生活，還不是隨著她來了？”
    “對不起媛媛，我……”
    “我沒你這樣的父親！”她奪門而出。
    又是一個放學的夜裏，他穿過小巷子，聽到了一番打鬧之聲，他皺了皺眉，準備繞行離開。這時，入耳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撿破爛老漢的女兒。”
    血在她無瑕的皮膚上綻開，她縮在角落裏人人打罵，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被欺負的總是自己。她抱怨命運的不公，抱怨家庭的離散，抱怨學校裏同學的殘忍。
    “住手。”他攔在了她的麵前，為她擋住了那些即將落下的拳。“欺負人，不要太過分了。”
    他已經是學校中有頭有臉的人了，幾個人畏懼他的勢力，便紛紛悻悻然離去。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要打你？”
    “他偷我鋼筆，我告訴老師了。”別的，拿走什麼都可以，鋼筆是，母親送她的五歲生日禮物。當時的母親，把小小的她抱在懷裏，拿出那隻鋼筆，放在她小小的手心裏，在她的額頭落下甜甜的一個吻，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父親母親還恩恩愛愛，還為她慶祝生日。
    她落淚了。
    母親，昔日那麼愛她那麼疼她，她有一點不舒服會比她自己都著急的母親，為什麼麵目全非？
    “你，，你別哭啊，這不是，沒事了嗎？”季沉壁掏出紙巾，擦拭她眼角的淚水，那張紙上一瞬間沾滿了血跡和汙漬。“不就是一支鋼筆，我改日再買一根送你行不行，這麼執著幹什麼？”
    “每一樣東西，都是有它獨特的意義的，都不一樣。”
    可能便是那時，被稱為女生絕緣體的沉壁，有一點點喜歡這個女孩了。
    六年級的那個暑假，沉壁的父母終於離婚了，父親娶了那個女人做妻子。
    原來當初季沉壁的父親季峰本來心念著的是媛媛的母親，可是，在爺爺的逼迫下，為了家裏的事業得以維係，他娶了另一個公司公司的千金做妻子，也就是沉壁的母親，生下了兩個兒子。也是在沉壁爺爺的逼迫下，媛媛的母親不得已嫁給了媛媛的父親。
    一個雨夜裏，一個裝滿銅爛鐵的窩棚門口，停著一輛不和氛圍的奔馳。
    “媛媛，聽話，在父親身邊沒有任何意義，跟媽媽走吧，以後，就能日日吃香喝辣了。”
    媛媛愛父親，也恨極了父親，恨他沒有能力留住心愛的媽媽，恨他沒有本事，過不了幸福的生活，恨他每日騎著三輪車送她上學讓她受盡屈辱。她也恨母親，恨母親本來不愛父親，還要勉為其難，還要生下她，還要讓她受這麼多苦，遭這麼多罪。她也知道，隻有和母親走，才能過上她想要的生活。
    沉壁心情一直不甚美麗，那日他回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父親柔和的說，“叫妹妹。”他看著她，有些不解，這麼倔強的一個女孩，為什麼，會做出這樣令人不解的行為。就像三年後，他不明白，為什麼媛媛會拋棄他，去愛一個大她十歲的人。
    可是，那麼多日夜的朝夕相處，他再也恨不起來眼前這個女孩，再也無法與她針鋒相對，她被欺負他會心疼，受委屈他會難受，他隻是笑著說，“歡迎你來到這個家。”
    在他眼裏，追求者無數，都無法讓他動心，他厭倦女孩庸俗的造作，厭倦那些莫名的表白與示好，身為女性絕緣體本體的他，身上無處不散發著不識人間煙火味，好像什麼都不能令他動心。
    初二那年，媛媛的父親在一次撿破爛的途中被卡車撞飛，對方逃之夭夭不見蹤跡。
    她求母親，求她去看父親最後一眼，求她安葬父親。母親卻忌憚沉壁父親的拋棄，嚴詞拒絕了。
    她隻好找沉壁借錢。
    “想借錢可以，你先做我女朋友。”
    “行。”
    我們隻需要一個我真愛的人和真愛我的人，在一起，我們的人生便圓滿了。
    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名利，不是富足的生活，而是得到真愛。有一個人愛上你的所有，你的苦難與歡愉，眼淚和微笑，每一寸肌膚，身上每一處潔淨或肮髒的部分。真愛是最偉大的財富，也是唯一貨真價實的財富。如果在你活了一回，未曾擁有過一個人對你的真愛，這是多麼遺憾的人生啊！
    幾年後的夜裏，沉壁感慨萬千，一生的愛情無法真摯，愛情都要用東西換來換去，他的人生，是否真的太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