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排一直是一件勞心傷神之事，一個小節目一連就要排三天。這三天裏，我們要在演出的體育場裏，混吃等死地待三天，別了高數，棄了英語，大學裏最重要的兩門課說翹就翹，心中實則是在淌血。
    為了這開場舞，我的選修課也最終修成正果，得到了一個不忍直視的分數。
    小老師離開那日，召集我們開小會。她買了很多零食，擺在地上，我們席地而坐，幾個禮拜的朝夕相處，我們已經彼此熟悉，如今到了別離的日子，竟是有些不舍的。後來的那三個女孩意料之中的缺席，正如她們平時的訓練一樣。
    “同學們，我比你們大不了不少，最多兩三歲吧，你們可能覺得我嚴苛，覺得我狠毒，沒辦法，社會就是這樣，我們學專業課的也是一樣。你跳的不行，永遠都會有一萬個人在你後邊頂替你的位子，逼迫你奮不顧身的往前走。蘭景，我覺得你是個很有靈氣的女孩，在幾個女孩裏，也是跳的最好，我最中意的，所以我才委任你教她們，才批評你比批評別人都多，希望你別怨我。我隻是希望能通過我和大家的努力，讓這個不被看好的節目真正的出彩，和舞團正式的節目一樣優秀。”
    我不自覺的落淚了，可能是因為舍不得身邊朝夕相處的一同訓練的朋友，可能是因為在舞團這麼久，遇到了第一個願意認可我的人，就像是久凍的冰山遇到的第一抹陽光，久旱的土壤得到第一滴雨露的滋養。很多時候，明明可以很堅強，像銅牆鐵壁一般，不受環境任何摧殘，而有時，隻因為一句話，便觸發了內心全部的柔軟。
    首遍聯排進行的很順利，藝術團的老師背手站在陰影處，支會後台的工作人員和光。女人尖著一副嗓子，一如當初跑到舞團指斥我們大一的沒辦法勝任這開場舞的任務一樣刻薄。
    “你們，怎麼定的點啊，不會定點？滾蛋會不會啊？”
    “那邊打個燈光打過去一點，歪到哪裏去了你們自己不會看啊，長眼睛沒？”
    在這犀利的言語攻擊下，我們度過了接下來兩日的聯排。
    那日上午，結束了最後一遍聯排，大家都深深的鬆了一口氣，一個多月下來，排出了一個小有成果的開場舞，和打擊樂團和完後，收獲了對方的掌聲陣陣，彼此的臉上都有會心的微笑，為了這個節目，投入的心血，太多了。
    下午的時候，節目組臨時通知開場舞要換一套服裝，團裏派我和武術隊的一個男生去商家拿衣服。我在籃球場裏將從上午彩排的服裝收拾好後，便匆匆叫了車去了。
    到了商家那裏，我便在微信裏詢問，女生要拿什麼樣的衣服。對麵很久都沒有回話，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演出僅剩下一個半小時。我在椅子上坐著，手心微微滲出汗水，身子一會冷一會熱，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隻回複了一條：女生不用拿衣服了，把男生的衣服拿了。手機在手裏輕輕一滑，摔落在地上。空氣稀薄的讓人窒息。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顫顫巍巍的，將這條通知發到女生的開場舞群裏。很多人，一路和我一起走來，都不敢相信我說的，明明那麼完美，明明彩排時節目都過了。明明有很多，可是有一個偏偏。
    那是宿命了。
    “校領導說不上就不上，他對得起我們這些付了血汗的學生嗎？”
    “他看不慣就取消了，怎麼他們不上去solo呢？”
    群裏縱然罵聲一片，也僅此而已了，我們該找誰去理論，該找誰去反駁呢？我們的地位，於整個藝術團，不過是如草芥一般的存在罷了。
    晚上的校慶演出，我一個人在食堂點了十分菜，周圍人無不投來異樣的眼光。本來決定化憤怒為食欲的我，此時卻難以下咽，本來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飯菜，怎麼又苦又澀？我沒吃幾口便一股腦都倒了去。
    我不願說話，不願辯解，不願哭泣，我也不想一個人，難得糊塗。是不是眼裏有霧，所以這一切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