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瀟接過麵具，拿在手上隨意地翻轉了兩下，搖了搖頭道：“怕啊，倒不是怕鬼，而是覺得這沒有花紋五官的麵具有些滲人。戴這個做什麼？”
    “這是無相麵具，為的是遮住夜遊客的容貌，以防被市內的孤魂記掛糾纏。”說完，莫引弦便將麵具戴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夏瀟也戴上麵具，透過麵具上的眼孔，細瞧了瞧遊鬼們的攤上，“那他們賣的是何物？燒火盆？還是那裏頭的鬼火？難不成是賣身？可是人壓根摸不到鬼吧？”
    莫引弦忍不住輕笑出聲，繼而溫聲道：“這個，公子親自去問問便知。”說著就拉起夏瀟的衣袖往街上走。
    “唉？這賣關子的時機挑得真不錯。”沒等來直接的答案，夏瀟就被拉著一腳踏進了鬼市。
    “嗯，就當是賣關子吧。”
    在回星城流螢閃耀的幽寂街道上，莫引弦配合著夏瀟縮小了步子，慢悠悠地走在他旁邊，手中一直緊緊攥著他的一角衣袖，生怕他會突然不見似的。
    沒了旁人在，莫引弦給人的感覺似與先前的不太一樣。隔著麵具看了眼身側的莫引弦，雖然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但夏瀟能清楚地察覺到他很高興，從說話輕快的語氣和走路輕盈的步調，都能感覺到他不知緣由的愉悅。
    “等等。”在街上走了良久，夏瀟終於在一個瘦得脫了人形的小陰魂攤前停下了腳。
    這隻小陰魂看著僅有6、7歲，身上除了穿著件白壽衣，還披了塊破洞的床單，蜷縮著身子坐在椅子上。從衣中露出的小臂纖細無比，雙手更是指骨分明，皮包骨頭也就是這樣了。
    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夏瀟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跟前，彎下腰來，看著他那雙深凹進框內的眼睛道：“小鬼，我且問你，你所賣的是何物啊？”
    聽到有人問話，小鬼那雙呆滯的大眼睛頓時有了神采，他抬眼看了看身前的人，確定了他是在問自己之後，才吞吞吐吐地低聲道：“請恩客把、把右手伸過來。”
    “右手？”不明所以的夏瀟轉頭看向莫引弦，見他點頭示意，才將手伸向了小鬼。
    “看過我的故事之後，若是恩客心有憐憫，請將冥幣投入燒火盆內。”小鬼望著夏瀟伸出的右手，抿了抿嘴，猶豫了片刻，才顫抖著將自己的左手搭了上去。
    小鬼搭上來的手輕若無物，卻有著冬雪般的清涼。當那隻小手觸及夏瀟的右手掌心時，小鬼生前之事猶如流水一般全都湧進了他的腦中，他才算明白了所謂「故事」的意思。
    小鬼生於農戶之家，父耕母織，下有兩個妹妹，日子還算過得去。六歲之時，父親突然因病離世，家中生計便全落在了母親肩上。
    是年隆冬，母親因白日織布，夜裏縫衣，用眼過度，積勞成疾，終是雙目失明，病臥於床。小鬼為能養活母親與妹妹，便離家出去，沿街乞討。
    每日討得的吃食不多，他就在外以雪充饑，將討來的饅頭飯食都給了母親和妹妹。幾日之後，他餓死在了歸家途中，手上還拿著小半個髒了的饅頭。
    “自絕乃是大過，故而入不了冥府。”小鬼收回手，緊了緊身披的破床單道：“母親與妹妹們都已入了冥府，我……想再見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