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被人心心念念著的謝琢正對著張信紙坐立不安，地下滿是廢棄的紙團，手裏吸飽了墨汁的筆顫了幾顫，在信紙上掉下一塊汙跡。
    謝琢懊惱地摔了筆，靠在椅背上發愣。
    接到哥哥的信已經十幾日，明明有很多想對他說的話，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就這麼離開，為什麼要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這裏，為什麼總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子，為什麼要同其他不相幹的人走得那麼近······
    為什麼不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們明明約好的。
    眼底有些酸澀，謝琢揉了揉眼睛，從桌案上拿了張新信紙，寫寫停停，好半晌才吩咐小廝把信寄了出去。
    “扣扣”敲門聲響了幾下，外麵傳來少年清亮的嗓音，“二公子？奴奴給您做了桂花糕，您可要嚐嚐？”
    “進來吧。”
    謝琢看了眼來人，眼底難得浮現出一絲暖意，“這些事有下人來做就好，你倒不嫌煩，成日裏做這些東西。”
    雖說是嗬斥，語氣中卻帶了點心疼的意味。
    少年紅了臉，把糕點端到桌子上放下，繞到他身後按摩，“奴奴喜歡為二公子做這些事。”
    十指靈巧地在肩頸上的穴位按壓，周身的疲憊仿佛一掃而空，謝琢舒服地歎了聲，“你的手藝倒是越來越好。”
    “二公子喜歡就好。”
    謝琢看不到的地方，少年臉上的紅暈直直蔓延到頸側。
    “二公子，奴奴這便退下了。”服侍謝琢用完了飯，少年乖巧地行了禮，便帶著食盒準備出屋；剛打開門，忙不迭地問安，“奴奴見過吳公子。”
    來人卻不屑地哼了聲，看也沒看一眼，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二少，我才幾日沒過來，你這府裏怎麼閑人越來越多？”
    “而且還是這麼不上眼的。”吳退思攏了扇子，直直指向喬蘇的方向，毫不掩飾眼底的厭棄。
    少年單薄的身形抖了抖，頭埋得更低，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謝琢扶額歎了口氣，“退思，你怎麼總是針對那孩子。”說罷拿起一旁的折子遞給他，“三十郡的太守已歸附，除了陳家態度曖昧，其餘三世家皆表示願為清王側出力。”
    “臣亦然，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吳退思神色恭敬，絲毫不見平素的風流不恭，撩袍衝身前之人行了大禮，雙手奉上虎符，“吳家但憑王上差遣。”
    明明眼前之人隻是不足雙十的少年，一舉一動早已具備帝王的從容與霸氣。
    “王上？退思你還言之過早啊。”修長手指把玩著精鐵所製的虎符，似乎那統帥十軍的虎符隻是個微不足道的玩物。
    少年的嘴邊緩緩勾起一抹笑來，帶著勢在必得的決意，“快了，用不了多久，那老匹夫就會從珍而重之的王座上狠狠摔下來。”
    “行了，還跪著做什麼，起來吧。”謝琢衝他擺擺手，眼裏閃過幾分促狹，“說起來，退思你總是看不慣小蘇啊，也不知那天是誰把人送到我床上。”
    吳退思頓了頓，神色有些尷尬，“······你怎麼還揪著這事不放？喬蘇到底是做皮肉生意的，以後少不得給人多了把柄。”
    “我的把柄可不少，但日後又有誰敢親自在我麵前多嘴？”謝琢笑得有幾分嘲諷，“權力這東西，多少人心心念著，趨之若鶩，還不是為了它這三分好處。”
    “退思，小蘇是個好孩子，你以後少為難他。”給喬蘇贖了身那天起，這孩子就一直跟著他，任勞任怨的，被人嘴碎刁難也一聲不吭，乖乖呆在他身後，看著怪心疼的。
    那次下藥之後喬蘇又給他表明了一番心意，被回絕之後便再也不提，盡心盡力服侍著，自己不經意間回頭，都能看到少年眼底的情意閃亮亮的，直讓人招架不住。
    謝琢一直不清楚自己為何心軟把人留在身邊，想來是少年心底那份執拗的情感，讓他忍不住去傷害。
    仿佛見著那份情意，就想到自己十幾年來藏在心底無法陳說的思念。
    隨手拿了茶杯在手中把玩，謝琢垂下眼，沒看見吳退思眼底卻閃過的一絲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