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程羽亦真的生了氣，李暮之昏昏沉沉睡了五六日，都沒見著他來麵前晃悠，他也可以靜養到勉強支撐著自己下床走路吃飯。按他以前的性子，他估計是寧願凍死路邊都不願麻煩別人。
    他穿好烤得暖洋洋的外衣，思緒卻飄回幾日前。那時佯裝怒氣罵了他，內心隻是不願承認，看著程家公子傷心落淚自己是多麼於心不忍，下意識地就想讓他走開。
    可是即便他因此射傷自己，總歸是見到了平日溫和表象下他的某種在意，人怎麼可能，怎麼會沒有任何欲望而存活。越是表現毫不在乎，李暮之就偏偏想要在他身上，尋找出一種跡象或者暗號，你我皆是凡人，你和我沒有任何不同。念及此處，不禁泛起很多心裏的惡意來。李暮之不禁苦笑了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如此。
    錦泉此時卻推門進來，見他能起身，笑說：“倒是恢複得快，怎麼說都得感謝我抓的小乳鴿吧。”
    “味道是還可以。”李暮之也笑笑說。
    “今天傷口有感覺不舒服麼？”
    “還好了，已經。”李暮之摸摸肩上傷口，那不過是瞬間的閃躲，避開了心口，刺到了左肩。
    “要想完全恢複，隻怕還得十天半月的，可是你身上真正的大問題其實也不在於此。那麼，你的寒症現在多久就會發作呢？”
    李暮之驚訝於錦泉的坦誠，原以為他個性大大咧咧容易洞穿，或許隻是有意為之。
    “……隻要我——”
    “對！隻要你，隻要你封住體內真氣，不讓真氣輪轉，不強行運功，你的寒症就不會被牽動。”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李暮之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了起來。
    “那你的意思，豈不是讓我做個廢人？”
    “廢人不廢人的，也不過是你自己在想，沒有功夫並不是活不下去，李暮之，人不是靠著功夫才能活，總歸還是靠著他人靠著點念想。你明白嗎？”
    李暮之怔怔地看著錦泉，他當然懂話裏的意思，心裏下難受，並不接話。
    “李暮之，你在這裏多待些時日，也不要想著逃跑，有什麼需要的都會滿足你。”
    “是嗎？什麼需要都可以？”李暮之換了一臉輕佻的笑。
    “可以的。讓你留下來，也讓你活下來。”
    “錦泉，要說行走江湖有原則的話，那應該就是不要相信那些說會讓你活命的人。”
    “你可以不相信我，以我現在醫術根本沒有辦法解你寒症，但我師父可以，隻是難在不知道他能否如應允地出現。”
    “所有現在隻要我留下來是嗎？”
    “是。”
    “嗯……我明白了，錦泉，你的程二公子也真是煞費苦心，不必再躲了！”李暮之側身看向門口。
    果然門口緩緩出現麵容平靜的程羽亦，他並不躲閃李暮之眼神。
    “你在那多久了？！”
    “那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的呢？”
    李暮之頓時噎住，他有所察覺的當下隻不過才一會，他才不會忍那麼久，讓程羽亦在門外站著，自己和錦泉耐心說話。
    “是我小瞧了你啊，程公子，你竟能隱藏氣息至此。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並不想幹什麼。”程羽亦淡淡應道。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或許該你告訴我，和我說話你就這麼難受麼？是因為一看到我，就難免會想到你心心念念的人麼？李暮之，看來，你是真的忘了呀，我和你啊，早在十三年前就見過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