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風吹竹動，投下點點晃動的影子，一步步踩碎，就一步步靠近祠堂。總覺得步履沉重，越靠近越不安。我在前麵慢慢走著，滿腹心事，青陽隨後跟著，並不交談。
    等我們來到門口站定，發現裏麵早有人了，哭哭啼啼地也聽不真切。我硬著頭皮踏進門去，發現一旁跪坐哭泣的大嫂雲婉兒，身邊幾個安撫的老媽子。我從未見過如此失魂落魄形如喪屍的雲婉兒，她是雲家千金，又是聰慧性格，從小就是會主事的人。我們兩家交好，雲婉兒和李星塵，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就是羨煞旁人的組合。她的精明能幹，在於即便大哥參加竹影，任務繁重，東苑大小事務均是被她料理得井井有條。之揚活潑可愛，更加添了很多美名。
    我站在她跟前，發現她的眼睛是直直地睜大，卻不知看向何方。滿臉淚痕，眼裏卻是幹涸的，再流不出眼淚。我心下難受，掃了眼祠堂還布置白幡，正中擺放青冥劍，竟也不能動彈。之揚在不遠處被另外的下人抱著，他現在已能站立地麵，此刻更想母親的懷抱，他在驚慌地扭動身體，終於還是哭了出來。
    “小少爺，對，哭出來，你的爹爹死了。”我聽著這樣的話從奶媽嘴裏說出，覺得萬分荒謬。看看那群人，看看這群人，都是在演戲麼？所以，你要離開，有想過看到的是，是這些嗎？
    我直跪在雲婉兒跟前，輕輕喚道：“大嫂！大嫂！！”
    她失神的眼睛總算是聚焦到我身上，那頃刻之間的表情變換得非常恐怖。她直起癱軟的身體，猙獰地看著我說：“你走！”
    我還停在震驚中，她一邊重複著“你走你走，別再回來！”，一邊又猛地推開我。
    他們都看向我，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老媽子都紛紛抬頭，同情地看著我。之揚稚嫩又斷斷續續的哭聲，伴著雲婉兒有氣無力的幹嚎，是這場滑稽的戲劇裏唯一的曲調了。
    我麵無表情地站起，又看了眼正中的牌位和青冥劍，轉頭出了祠堂。青陽早在外麵候著，她雖沒踏進祠堂，想必裏麵發生的看得清清楚楚。我快步回了西廂房，一心隻想回去房間裏，不想看到不想聽到。等到青陽隨我進來房間，我才鬆懈了些。我站定桌旁，胸脯不斷起伏，卻總是提不上氣，連呼吸的力氣都沒了。
    忍不住血氣上湧，我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身體支撐不住，要癱軟下去。要倒下去的時候，發現身體被穩穩地托住了。青陽扶我躺在床上，我很感激。可是此時我卻很難過，我死死抓著青陽的手，急迫地問道：“雲姐姐在恨我，是不是？她恨死我了，是不是？”
    青陽回握著我的手，柔聲說道：“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恨你。”
    “她在恨我，她在怪我，是我還活著，在恨我。”我已經無法自拔這種情緒，隻是不斷重複又重複。青陽也顯示著她的耐心。
    她說：“婉兒沒有怪你，沒有恨你。”
    “她一定恨我……恨我……”我越是這樣想著，心口的傷越是撕扯著我，也是痛得呲牙咧嘴。
    “星遠，星遠！”青陽此刻無奈地撇撇嘴，加重了聲音，等我直直地望著她時，她說道：“星遠，你的元姐姐永遠是你的雲姐姐，她不會恨你。”
    此時空氣裏彌漫開甜膩又熟悉的花香味，像是花朵正保持全盛開又不會腐敗時的味道，是很舒服的味道呀。在我心裏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青陽的臉就變得模糊起來。我真是傻啊，虧我自詡善於煉藥製毒，不過我也正需要不是嗎，需要逃避開這個讓我惶惶不安的世界。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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