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回: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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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終於如願以償,添了一女,取名柔兒(1)。女兒出生時太小了,大家均管她小不點。小燕子堅持那是夭折的女兒,又回到他們身邊,因此,對她加倍疼愛。
永琪在王府中過著半隱居的生活,光是教養子女,已令他忙過不休。偷得浮生半日閑,有空的話,他便到竹林禪院跟和尚談談佛偈,研讀佛經,與世無爭。
光陰似箭,轉眼間,他們的小子長得比父母還要高,小不點也長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
小子越長越帥,文才武功、天文地理,無一不曉,無一不精,頗有乃父之風。可是,對於愛情,他卻不如父親那麼專一。他的一張嘴巴,油腔滑調,無論是達官貴人的千金小姐、商賈鄉紳的小家璧玉、甚或天橋賣藝的姑娘,他總要招惹一下,害得那些可憐的少女患上單思病。
他又是有求必應的老好人,人家被奸臣誣陷、含冤受屈,或遭流氓恐嚇、被惡霸欺負,他必定掏心挖肝的去幫人家!更令眾女死心塌地的愛上他。可是,該選那一女子共度此生,他又立即變成了小迷糊,拿不定主意,隻覺她們各有所長、各有千秋,煩惱之極。
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女,三天兩頭,總要找些藉口,或托人送禮,或親自上門拜訪,在王府裏裏外外打轉。小燕子知道兒子受人愛戴,不禁沾沾自喜;永琪卻不勝其煩。有一回,小燕子要去拜佛,說好了,隻邀請李大人的閨女,不知怎地,幾名女子得到消息,同時登門,爭著陪伴小燕子,眾女打翻了醋罈子,在前院展開罵戰,吵得翻天覆地。
永琪知道了,非常生氣,大罵綿億,小小年紀,沉迷美色,命他閉門思過,未經許可,不得出家門半步,免得他四處招搖,再惹下算也算不清的風流帳。
提到要替女兒找婆家,永琪又是頭痛不矣,這個女兒比小燕子更加刁鑽古怪,更加沒規沒矩,常常把他弄得啼笑皆非。可是,她又比小燕子聰明百倍,每次想懲罰她,她不是振振有詞,搬出古聖先賢的大道理,就是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加上小燕子在旁求情,永琪心軟了,又不忍罰她。每次,永琪坐下來,她就會出其不意地,從背後抱著他的頸項,撒嬌道:「阿瑪,你不要生氣,你就疼女兒一次吧!」
永琪索性向小燕子說:「小燕子,你饒了人家吧!我們這個寶貝女兒,找不到婆家就算了!反正又不是養不起她!你胡亂把她送人,不是她受不了人家,就是人家受不了她。我看,不出三天,人家就要退貨了!」
可是,小燕子想到女兒的終身幸福,那肯罷休?還是托了這個,托了那個去說媒。倒是紫薇有點辦法,物色了一戶新近遷來北京的張姓人家,那位張公子還未有功名,父親剛晉升為禮部侍郎,若論身分地位,小不點是榮親王府的格格,算是屈就了,但那位公子生得儒雅俊俏,文質彬彬,也算合適。紫薇刻意拉攏,二人在學士府中見了一麵,張公子便被小不點的美貌迷倒。
小燕子非常歡喜,道:「哼!我們的老爺子還說:女兒找不到婆家就算了!免得人家不出三天,就要退貨!這下子,他可沒話說了。」
紫薇笑道:「五阿哥真是這樣說嗎?真是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呀!怎麼說話這般刻薄。」
連下聘的日子也定了,小不點卻鬧出了一件王府格格大鬧曉春樓,轟動全城,婚事立即吹了。
永琪氣得半死,打算狠下心來,好好教訓她一頓,她卻自辯說:「甘姐姐好可憐,自小跟著師父走江湖,四處賣唱為生,豈料師父一死,市集的惡霸便欺負她,把她騙到妓院賣了,她不會武功,你又不許哥哥出門,隻好由我來照顧她!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她一定會吃大虧!」
永琪一時為之語塞。
小不點又道:「如果人人都那麼自私,明哲保身,額娘小的時候,從主人家逃出來,就沒有柳伯伯收留她,她準被主人抓回去,亂棍打死,以後,也不會生了女兒這個毛毛躁躁的人!這也好呀!沒有了小不點,就不會常常惹得阿瑪生氣…阿瑪別生氣了,身子要緊呀!」
小燕子忙道:「老爺,你看女兒多麼有孝心,你要罰她,她還擔心你的健康!」
永琪道:「你老是替她說好話,她就是這樣被你寵壞了!」
小燕子卻不以為然:「她說的話好有道理啊!也用不著我來替她說好話。有俠義心腸有什麼不好?哼!要不是你有俠義心腸,我才不會嫁給你!」
永琪為之氣結。
對於張家悔婚,小不點毫不在乎,她見張公子不會武功,又一副酸秀才的模樣,壓根兒就不喜歡。
沒想到,她在簫劍府中,竟遇上了一位熱情奔放、不拒小節的蒙古王子旺沁班巴爾,那青年長得氣宇軒昂,英偉不凡,才教她唱了一首「熬包情歌」,二人不知怎地,就對上了眼,背著永琪暗中交往,一雙小戀人郎情妾意,好得不得了,二人山盟海誓,私訂終身。小燕子、簫劍和睛兒都替小不點隱瞞。
好境不常,終於被永琪識破了。永琪知道那青年的身分,想到小不點若然嫁到蒙古去,要見一麵,真是難上加難,怎麼舍得?而且,蒙古氣候嚴寒乾旱,永琪想到女兒要吃苦,心也疼了!竟然棒打鴛鴦,下了命令,不準小不點再見旺沁班巴爾。小不點隻覺父親無理取鬧,躲在房中,委委屈屈的哭起來,任小燕子怎麼勸解,也不肯吃飯,還嚷道:「我餓死就算了!」
這天晚上,綿億在後院,跟一個丫頭喁喁細語,不巧又被永琪撞上了。永琪勃然大怒,大罵兒子荒唐,行為不檢點,再仔細瞧瞧那丫頭,美目流盼,唇紅齒白,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駭然是天橋賣唱的姑娘…
小燕子已奔出來道:「是我的主意,我見她被惡霸欺負,蠻可憐的,就瞞著你,暗中收留她,跟小子無關!你這麼喜歡罵人,就罵我好了!」
綿億有額娘替他撐腰,立時不怕阿瑪:「我跟甘姑娘在商量妹妹的事,光明正大的,沒有做過見不得人的事!」
永琪怒道:「你…你還敢回嘴!」
綿億立即道:「我們發乎情,止乎禮,阿瑪硬是不相信,要冤枉我,我就是不甘心!」
永琪氣得說不出話來,半天,隻向小燕子說了一句:「你呀--真是慈母多敗兒!這個家,我不管了!」
第二天,永琪一聲不吭,搬往竹林禪院居住。
小燕子忙追上去,一路上,又勸又哄,跟他在寺院過了一天一夜,永琪不但不肯回家,還叫小燕子搬過來陪他。
小燕子跑去跟乾隆及令妃娘娘哭訴,乾隆竟大笑道:「好,綿億這小子有意思,夠風流,跟朕相似!永琪也真是的,什麼時候變成了老古董?你回去告訴綿億:喜歡那個就娶那個,喜歡多少就娶多少,統統娶進門來,用不著怕阿瑪生氣,這裏有皇瑪琺替他撐腰!」
這天,永琪在竹林禪院中靜修,十五阿哥永琰,拿著棋盤來探望他,在他的房門外喚:「五哥,弟弟找你玩兒來了!」永琰長得眉清目秀,已是一位非常有為的青年,他隻比綿億大上幾歲,兩叔侄非常投緣。
永琪見永琰換上了普通老百姓的便服,不疑有詐,二人在竹林子的石凳上坐下,擺開棋局對弈。
永琰跟他閑談起來,一會兒,已扯到永琪年輕時的事:「五哥,我一向非常佩服你!聽說,你年少時,曾為了五嫂,跟阿瑪鬧翻了,不但假傳聖旨,還劫獄劫囚車,帶著五嫂離家出走,情願放棄榮華富貴、身分地位,跟心上人浪跡天涯。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永琰的話,勾起了永琪的回憶,想起那段日子,不覺笑了!
永琰又道:「全是真的嗎?那阿瑪有沒有罵你荒唐?不守禮法?」
永琪下了一顆黑子,微微一哂,道:「何止罵?他把我們關起來,差點兒腦袋搬家!我們逃了出來,他還派了許多官兵來抓我們!」
永琰放下一顆白子,道:「可是,我看阿瑪對你挺包容的。最後,還是原諒了你,又給你們辦了大婚!否則,你跟五嫂也不會有這麼幸福的日子。」
永琪又是一笑,再下一子。
永琰話題一轉,道:「聽說,最近你也像阿瑪那樣,開始用『荒唐,不守禮法、行為不檢點』這些話來罵人?」
永琪白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來找我下棋那麼簡單!」
永琰笑道:「既然阿瑪對你的荒唐事那麼包容,你就看在阿瑪的份上,包容一下他的孫子吧!你也年輕過,也作了不少驚天動地、荒誕不經的荒唐事!」永琪嚴正地道:「綿億的事,怎可跟我年輕時的事相提並論!我助小燕子,是出於俠義精神。我帶小燕子逃亡,是因為我和她兩情相悅,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永琪放下一子,棋盤上密密麻麻均是黑子,永琰又失了一塊地。
永琰立即回答:「綿億助那些姑娘,也是出於俠義精神!那些姑娘愛他,也是真心的,綿億又不是神仙,怎能管得住她們的心?他就是老好人,怕自己選定了那一個,另外幾個準要傷心!現在可好了,阿瑪下了聖旨,說他喜歡那個就娶那個,喜歡多少就娶多少,統統娶進門來…」
永琪皺著眉,坐直了身子,打斷他道:「什麼?荒謬!簡直是荒謬!」
永琰笑言:「荒謬?綿億有假傳聖旨嗎?」
永琪不答。
永琰再問:「綿億有劫獄劫囚車嗎?」
永琪又是答不上來。
永琰層層進迫:「綿億帶著心愛的女子離家出走嗎?」
永琪不再言語,永琰的話,令他舉棋不定,陷入沉思之中。回憶過去,他曾作了多少長輩眼中,認為是離經叛道之事,令他們傷心失望、憤怒擔心,經過了多少艱難困苦,還能平平安安的走到今天,確是異數!當中,最重要的是:無論他們遇到任何挫折,總有一份堅定的信念,深信隻要努力不懈,必定可以將人生的悲劇改寫為喜劇…想著想著,忽然體會到什麼是:「養兒方知父母恩」,不覺笑了…他在棋盤上放下一子,向永琰笑道:「你輸了!」
永琰這才驚覺己方早已陷入困境,大局已成,無法挽回。他望望棋盤、又瞧瞧永琪,然後不憤氣地道:「不行,我不服輸,我們再下一局!」
永琪道:「你挖空心思來遊說我接納綿億的婚事,根本沒有心情下棋,改天我們再下吧!今天我可沒空,要趕回去給小子辦喜事!」
他的話才說完,小燕子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遞上了一籃子永琪喜愛的糕點和兩盅熱茶。
永琰恭敬地喚了一聲五嫂,然後道:「恭喜五嫂,兒子要娶媳婦了,而且一娶就是三個!」
小燕子興奮地道:「真的嗎?成功了?永琪,你不再生氣了?肯讓小子娶媳婦了,全都娶回來?」
永琪沒好氣地道:「我老是拿你沒辦法,居然抬了阿瑪出來,又請來了十五弟作說客,我唯有投降了!回家吧!」
小燕子道:「等一等,回家後可不許再罵人!你呀…一把年紀了,那臭脾氣老是不改,兒子也娶媳婦了,三天兩頭,總要鬧上一鬧,還要跟兒子嘔氣,離家出走,羞也不羞?」
永琪便道:「還說我哩!你那刁鑽古怪的脾性,還不是改不了?小不點全是跟你學的!」
永琰忙打岔道:「五嫂聰敏機靈,麗質天生,怪不得五哥會神魂顛倒,為了她,情願浪跡天涯!」
永琪歎口氣道:「幸好綿億不像我,沒有帶著心愛的女子逃亡,要不然,叫我怎麼舍得?」
綿億成親後,小不點又有了鬼主意,她進宮向令妃娘娘訴說女兒家的心事,又教旺沁班巴爾不要向永琪提親,反而向乾隆提親。乾隆聞說這個寶貝孫女兒終於找到了心上人,非常高興,立即答允,下旨將小不點許配給他。
永琪和小燕子接了聖旨,隻感到難以割舍。
幸好,小燕子天性樂觀,不一會兒,已經道:「我們每年夏天,就去探望女兒。這也好啊!我最喜歡出門旅行,蒙古有大草原,我們可以策馬奔馳,蒙古人熱情好客,正合我的胃口,我們可以無拘無束,盡情玩樂一番!到了冬天,女兒和女婿就來探望我們,大家仍然可以常常見麵!」小燕子忙著替女兒辦嫁妝,也沒空管永琪。
紫薇剛好來看望他們,聽說永琪悶悶不樂,獨個兒躲在書齋,就進去勸他。
他坐在窗前,望著園中綠葉成蔭的桃樹,輕輕歎氣。此刻,紫薇才發現哥哥的臉上,竟在不知不覺間多了幾道皺紋。
紫薇上前,溫柔地笑道:「恭喜恭喜,以前,你總害怕女兒嫁不出去,現在,終於有人肯要她了,幹麼老在歎氣?」
永琪道:「我實在後悔自己太過縱容這個女兒,如果我把她管得嚴一點,讓她安安分分的呆在王府中,當一個三步不出閨門的格格,她就不會膽大妄為,竟然瞞著我,跟人談戀愛,私訂終身!」紫薇微笑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管得嚴也沒用,感情這回事,連自己也控製不了!當年,我們四人,在皇阿瑪和皇後的眼中,還不是私訂終身?啊!怪不得,小不點像父母,她跟巴爾真心相愛,情到濃時,自然連父母之命,也顧不得了!」
永琪苦笑道:「我也是過來人,何嚐不明白女兒的心情?隻是…一想到…她要嫁到那麼偏遠的地方,我的心就揪起來,沒辦法高興!紫薇,我真羨慕你,生了兩個兒子,可不怕人家把他們搶去!」
紫薇不禁笑了:「你的好兒子不是替你娶了三個媳婦回來嗎?你大可以把她們看成是自家的女兒般疼愛。說來說去,你還是舍不得皇阿瑪把你那刁鑽古怪的寶貝女兒送人!世事難料,說不定…不是人家把你的女兒搶去,而是你那刁蠻任性的女兒,把人家的兒子搶回來!」
永琪也笑了:「那倒不必!隻要她能安分守己,過著幸福的生活,我還有什麼嗬求?」
紫薇忙道:「那你還坐在這裏幹麼?小燕子替女兒打點嫁妝,忙得團團轉,快去幫忙吧!」
忙了一整天,晚上,小不點跟哥哥來到父母的房中,奉上熱茶,少不免,永琪又訓誡了幾句。也不曉得小不點是否真的在聽。
永琪搖搖頭,解下了腰間的玉佩給她:「你拿去送給夫婿,算是給你們作個紀念!以後見了它,就記起阿瑪的訓話,做了人家的媳婦,可不能再任性了!」
小不點好高興,在綿億麵前晃來晃去:「看!阿瑪多寵我!」
綿億卻滿不在乎地道:「阿瑪送我的軟劍,是用百鍊的精鋼打造而成的,方便收藏,舞起來剛柔並濟,既有劍的好處,又揉合了軟鞭的好處,比玉佩實用多了!」
小不點哼了一聲,蹲在小燕子跟前,挽著她的手道:「額娘,你也有一把寶劍,是不是?」
「是啊!」小燕子取出寶劍,正躊躇著,永琪已道:「小燕子,你別給她!萬一我們的大小姐不如意,用這寶劍砍傷了夫婿翁姑,我們可成了罪人!」
小不點答了句:「才怪呢!」就要把額娘的白玉寶劍取去。
冷不防哥哥從背後探手過來奪去。小不點哭喪著臉道:「給我!」又向永琪和小燕子求助:「阿瑪、額娘,你們看,哥哥欺負我!」
綿億卻道:「阿瑪已經說了,不要給你!就是要送,也該送我的媳婦才對!」
小不點不憤氣:「你的媳婦全不會武功,送了也是白送!」一手已搭在劍柄上。
綿億反駁:「將來,我再娶一個會武的就行了!」
兩兄妹不但鬥嘴,還展開了寶劍爭奪戰。小燕子在旁,努力勸阻,二人卻完全聽不進去,永琪看見他們越鬧越不像話,歎口氣,忍不住大喝一聲,然後道:「你們兩個在幹麼?都已是老大不小的年齡,還這樣子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綿億,你欺負妹妹,算什麼大丈夫?柔兒,你對兄長也不尊敬,怎做人家的媳婦…」
他的話還未說完,綿億的手一滑,寶劍被小不點搶去,小不點卻站不穩,摔了個仰八兒,寶劍脫手飛出,剛好撞倒了一個大花瓶,兩件東西同時掉在地上。
小燕子上前,拾起寶劍一看,心疼地道:「啊喲,你這個小不點,老是毛毛躁躁的,把外婆遺留給額娘的寶劍也摔壞了!」
永琪一看,果然,白玉上有了一道大大的裂縫。他瞅著一雙兒女道:「看你倆幹的好事!」
綿億扶妹妹起來,二人伸一伸舌頭,留心著額娘的反應。
永琪安慰小燕子道:「這樣吧!我們另選一塊白玉,找一個好工匠,重新鑲嵌,我擔保跟以前一模一樣!」
小燕子沒精打采地道:「可是,這樣一來,就不能送給小不點了,那有人用壞了的東西給女兒陪嫁!」
永琪道:「刀劍弓箭什麼的,本來就不該給她。你還是送別的東西吧!」
小燕子靈機一觸,把耳環脫下,向女兒道:「這雙真金耳環雖然不大值錢,但這是你的阿瑪送我的,我有那麼多雙耳環,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雙,我戴了二十年,你戴上它,就如同阿瑪和額娘在你的身邊。又有金子、又有美玉,這真是金玉良緣!」
小不點雙手接過,眼眶一紅,激動地道:「謝謝阿瑪,謝謝額娘!嗚…女兒不嫁了,女兒不舍得你們…」說著說著,投進小燕子的懷中哭起來。
小燕子心也酸了,也摟著女兒,舍不得放開:「不嫁就不嫁…留在額娘身邊好了!」
永琪拍拍女兒的肩道:「別胡說八道了,你現在才說不嫁,叫巴爾怎麼辦?他可受不了這刺激!隻要你心裏有阿瑪和額娘,這就夠了!阿瑪脾氣不好,時常罵你,並不是因為不疼你,而是愛之深、責之切,你不要怪阿瑪!」
小不點擦乾了淚水,忙道:「不會不會!怎會?阿瑪這麼關心我,我怎會怪阿瑪!」她斜依在永琪的懷中,圈著他的頸項,撒著嬌道:「阿瑪,你永遠都是我最崇拜的人!」
永琪不禁慨歎時光飛逝,小不點兒時的種種,在眼前一幕一幕的呈現,彷佛她仍是那個在他膝下繞圈子轉的小女孩。良久,他才道:「這玉佩和耳環,在我們最困苦時,曾解我們燃眉之急,後來,多得你的舅舅找回來,失而複得,對我們的意義非常重大,你要小心保管,莫失莫忘!」
小不點努力地點頭。
小不點出嫁後,小燕子不是長嗟短歎,就是偷偷落淚。熱鬧過後,才曉得自己對女兒有多麼不舍,一顆心彷佛被人割去了一塊。
永琪道:「現在,你終於明白我為什麼反對這樁親事了,女兒嫁到這麼偏遠時地方,想見麵就難了!」
小燕子的嘴巴硬得很:「小不點跟巴爾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不可以因為舍不得女兒而阻止他們相愛,做父母不能這樣自私!我不要傷心了,該替他們高興才對,我要找點事來做,不要老是想著小不點。」
於是,永琪和小燕子往琉璃廠逛逛,他們在榮寶齋,選了一塊白如凝脂的和田玉,找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工匠,修理寶劍。
工匠小心地將寶玉碎片取出,正要鑲上新玉,卻奇怪地道:「咦!這劍柄是中空的!你們在寶玉底下藏了些什麼?�工匠用鑷子將寶劍裏麵的東西取出,竟是一小卷錦緞。
小燕子好奇地道:「那是什麼?」
永琪小心打開,原來是一幅地圖。
晚飯過後,永琪和小燕子,爾康和紫薇,簫劍和晴兒,柳青和金鎖,全聚在王府的書齋中,研究那幅地圖。
簫劍道:「看這湖的形狀和嶽王廟的位置,似乎是杭州西湖!」
爾康道:「那麼,那紅色的圓圈,說不定就是寶藏的位置!」
晴兒道:「真的有寶藏嗎?怪不得那些壞人老是要搶這寶劍!」
紫薇道:「這造劍的人很有心思,大家都舍不得打碎眼前的寶玉,又怎會想到:要毀了寶玉,才可以找到真正的寶藏!」
小燕子興奮地道:「既然有寶藏,我們還不快快去尋寶!」
永琪道:「唉!皇阿瑪賞給我們的錢也用不完。小燕子,你別那麼貪心了!」
小燕子極不同意:「寶藏呆在那裏,不拿白不拿!我也不是貪心,隻是尋寶遊戲實在太好玩了!而且,我們找到了寶藏,可以用來布施窮人,修橋築路,辦書院,建寺廟…」
柳青點頭道:「啊!用來做善事,這不是挺有意思嗎?」
眾人立即附和。
永琪又道:「奶奶,你舍得放下小子嗎?」
小燕子沒好氣地道:「老爺,小子已經不小了,他也用不著我來管。他那三個媳婦兒,早把他管得貼貼服服了!」
爾康笑道:「對啊!我們的兒女都長大成人了,他們自有他們自己的故事,說不定比我們年輕時的故事更精彩。對於他們,我們亦不過是配角而已!我們索性趁這大好機會,出門散心,什麼也不要管了,就是尋不到寶藏,空手而回,也不要緊!就當作是旅行好了!」
紫薇道:「我也讚成,現在不出去走走,到年紀老邁,走不動時,可要後悔了。」
金鎖忙道:「小姐,這一次,你一定要讓我陪你!幸好小源已經長大了,學會當家,我和柳青也可以放心遠行!」
永琪向簫劍道:「簫劍,你認為怎樣?寶劍是你們方家之物,由你作決定吧!」
簫劍笑道:「既然大家都渴望出門,那麼,我們還猶豫些什麼?」
永琪向乾隆說明原委,答應會趕回家過年,乾隆才讓他們去。
他們帶著十名侍衛,喬裝成商旅,隨即起行。沿途欣賞風景、遊山玩水、替百姓打抱不平、懲治貪官、教訓惡霸,作了不少好事。小燕子又嚷著要去探望太師父,於是,一行人等,上了黃山,剛好來得及參加太師父的百歲壽筵。在黃山上勾留了十數天。來到杭州,已是初冬時分。
他們在城中投宿,稍作休息,到市集中逛逛。
杭州的市集,永遠都是那麼熱鬧興旺。小燕子在古玩小攤子看見一個銅燭台,喜歡得不得了,立即購買,那老板隨手在一冊舊書中,撕下一頁替她包裹。簫劍一看那微微發黃的紙,大感興趣,竟出價買下那冊舊書。
眾人都覺得奇怪,簫劍便道:「這似乎是一本記載前朝曆史的書,可惜被毀壞得殘破不堪,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眾人爭相觀看,均嘖嘖稱奇。
他們作了些準備,第二天早上,便尋寶去也。
四名男子,手執地圖,在前麵帶領,不知不覺,已走入深山。對於地圖的指示,越來越搞不懂,步伐也放慢了。
小燕子見狀,索性走在最前頭,轉身向他們大叫:「你們不用傷腦筋,我來帶路好了!」
永琪忙追上去:「小燕子,你不要亂來,萬一在山中迷了路,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小燕子道:「我怎會迷路?我以前也來過這裏!」
永琪奇道:「以前來過?你什麼時候來過?」
小燕子搔搔頭,臉上一片迷惘,然後又想通了,笑道:「我也忘了什麼時候來過,可能是做夢來過,嘻嘻!」
永琪正要阻止她,爾康已道:「說不定,她真的來過,你忘了嗎?她那一次發燒,燒得腦子迷迷糊糊,自己去過什麼地方也不清楚!」
簫劍也道:「我聽奶娘說:為了逃避官兵,她曾抱著妹妹,躲進深山去,不會是躲到藏寶的地方去吧?」
永琪點頭道:「短劍是方家的家傳之物,說不定,寶藏也是方家祖先留下來的!你們的家仆知道這個所在,也非常合理!」又走了數裏路,他們進了一個幽穀,小燕子指著一片滿布藤蔓的崖壁,興奮地叫道:「到了到了!」
永琪向爾康問道:「對嗎?」
爾康還在翻看地圖,簫劍已上前道:「我相信小燕子的直覺!」
柳青也道:「各位,有點冒險精神好不好?」
小燕子在一堆矮叢前麵停下,她撥開矮叢藤蔓,崖壁中有一個極小的洞口,僅容一人匍匐前行,小燕子就要鑽進去,永琪趕忙上前道:「別忙!萬一洞中有瘴氣,我們豈不全悶死在這裏?我們先在洞口點個火把,看看有沒有問題。」
他們點燃火把,火光紅紅,洞內空氣似乎沒有異樣,爾康一馬當先,爬了進去。他取過火把一照,一條通道直往山腹,向上一望,通道的頂部較高,他站直了身子,覺得沒有危險,才喚永琪和其他人進來,侍衛則在洞外留守。
他們在火把的照耀下,緩緩前行,初極狹,才通人,行得數十丈,通道漸寬,複前行,來到一巨大的山洞中,宛如天然石室。洞內比洞外更溫暖,地上一角有螢光透出,再看清楚,中央放置了兩具石棺。
爾康道:「這似乎是一個陵墓!」
簫劍點頭道:「是我們祖先的陵墓嗎?」
小燕子走近洞壁,在地上察看,她撿起一塊黃布,大叫道:「我早說嘛!我曾經來過,當時,我娘的寶劍就是用這布包裹著,藏在地上…」她忽然呆住了,腦筋從沒這般清明過,仿如大夢初醒:「…我的娘死了,官兵來了,好多人打起來,奶娘背著我逃跑,跑到這裏,才把劍藏起來…天啊!我好怕…我好怕…」她說著說著,眉心緊皺,眼睛鼻子擠成一堆,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來。
永琪忙緊擁著她,軟語安慰:「不怕不怕!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還有什麼可怕?有我在你身邊,什麼也不用怕!」
紫薇搖搖頭道:「她當時一定是嚇壞了,她一直活在這個陰影中,怪不得童年的事都記不起來!」
簫劍歎口氣道:「她當時才一歲,想不到,她仍記得這麼清楚!」
爾康道:「可能是印象太深刻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金鎖也說了一句:「好可憐的小燕子!」
柳青上前道:「小燕子,你怎麼了!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嗎?還怕什麼官兵!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在街頭賣藝,得罪了官兵,大家合謀戲弄他們嗎?」
爾康也道:「那個李得勝和他的手下更慘,全被你踢進染缸中,多麼好玩!」
小燕子依在永琪懷中,聽著他們說話,才寧定下來。驀地,這一生的經曆,在眼前瞬間閃過,從杭州老家到白雲觀,從被拐賣到街頭賣藝,從認識紫薇到入宮、戀愛、指婚、成婚、產子、教養孩子、兒女嫁娶…她感慨良多:「我前半生過得有點迷迷糊糊,不知所謂,自己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現在好像如夢初醒!我以後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認認真真的活下去,希望不會醒悟得太遲!」
眾人忙道:「不遲!不遲!」「怎會?」「現在正是時候!」「現在才是真正的人生開始!」
小燕子微笑道:「你們別管我了!我們是來尋寶的!究竟這裏有什麼寶藏?我們快來看看!」
眾人報以微笑。
他們往兩磚石棺一看,發現棺蓋早被人擊毀,碎片四散在地上。
小燕子奇道:「咦!我上次來的時候,這兩副棺材明明是完好無缺的,是誰把它們弄壞了?」
永琪搖頭道:「一定是來盜墓的人!」
兩副棺材各有一副骸骨,根據服飾,依稀可辨出其中一個是少年,另一名是女子,他們的陪葬品,均被人盜去!
柳青在左麵較小的洞穴中,發現了一個地洞,下麵藏了三隻大木箱,全數打開,內裏空空如也。隻有幾件銅器散落地上沒人要。
小燕子撿起其中一件,駭然是個燭台,跟昨天在市集購的,剛好配成一對兒!
永琪苦笑道:「這個陵墓所有的寶藏、值錢的陪葬品,都被盜墓者盜去,而且還造成了不少破壞!」
簫劍在右邊的地洞,找到了其他木箱,裏頭隻剩下幾本被撕毀的古書。他對其中一本頗有興趣,仔細閱讀…
小燕子好奇,也要來看。
永琪問道:「那是什麼?」
簫劍道:「這可說是方家祖宗的自傳,原來,我們的家人世代均是皇宮侍衛,效忠明朝皇帝…」此後有數頁殘缺不全,他翻過了這幾頁,看了一會,訝異地道:「這個…這名女子…竟是我們的曾祖母…」
小燕子道:「我早猜到她跟我們有點關係!否則,我怎會一點也不怕她!」
於是,簫劍帶著晴兒,小燕子拉著永琪,在石棺前跪拜一番。
晴兒見簫劍欲言又止,當然追問。
簫劍笑容苦澀,道:「我們的曾祖母,原來是明朝崇禎皇帝的小女兒!」此話一出,眾人頓感驚訝。
小燕子更瞪大了眼睛:「那…我們豈不是公主的後人?」說完,竟有點飄飄然,握著永琪的手道:「嘿!原來,我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以後也不許欺負我!」
永琪囁嚅著道:「我那敢?我一向不敢…」
簫劍續道:「崇禎帝托孤於曾祖父和另外兩名侍衛,一路護送他們到了杭州,在這裏隱居。小公主年紀漸長,曾祖父竟然不知不覺愛上了她。他自覺身分卑微,不過是一名侍衛,書又念得不多;他受命於皇帝保護公主,對公主卻懷有非分之想,實在是大逆不道,有負皇命。但小公主並不嫌棄他,決意委身下嫁。」
小燕子立即道:「曾祖父和小公主兩人逃避追兵,患難相扶持,於是日久生情,互相傾慕,終於談起戀愛來。他們山盟海誓,情定今生,兩個人有情有義…這故事多麼淒美動人!」
晴兒道:「你們的曾祖父自覺身分卑微,卻愛上了主子的女兒,內心一定有一番掙紮!」
紫薇微笑道:「可是愛情可以包容一切、協調一切呀!什麼身分、地位、門第,在偉大的愛情麵前,統統可以拋開!」
眾人點頭稱是,均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簫劍,簫劍又再度翻開古書,然後無奈地道:「這中間的部分被人撕毀…這些盜墓的人真可恨…似乎張姓侍衛極力反對…又好像跟寶藏有關…老天!這裏缺了幾篇,看不明白…另一副棺躺著的…竟然是明朝的小王子!」
眾人齊聲驚呼,又去看棺中的遺骸。
簫劍翻到最後數頁,閱後,不禁掩卷歎息!
晴兒立即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簫劍搖首苦笑:「最後數行,說明了這裏有八箱金銀珠寶,全屬崇禎皇帝所有。小王子早夭,沒有後裔,曾祖母已是朱氏的唯一後人,曾祖父希望朱氏後人終有一天,可以振作起來,用這些財寶,招兵買馬,重整旗鼓,推翻滿清政府,驅逐滿人,光複明室江山!他最後幾句遺訓是這樣的:亡國之恥,毀家之痛,無日或忘,寢食難安。家仇國恨,不共戴天。此仇不報,枉為人子。此恨不雪,枉生漢人。方家朱氏後人,世世代代,刻骨銘記!」
簫劍說完後,眾人麵麵相覷。均沉默…
老半天,小燕子首先開腔:「這裏的金銀珠寶全給人盜去了,還招什麼兵、買什麼馬?唉!我還以為可以用這些財寶救濟窮人,現在什麼也沒有了,不如各位哥們、姐們早點回家,跟親人過年!」
永琪顯得甚是苦惱,皺著眉道:「這…這…是說…我們兩家人的祖宗曾是死敵?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嗎?我們這一代,卻結成了夫婦、結成了兄弟姐妹,這…這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
小燕子聳聳肩道:「祖宗發生的事,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跟我們有很大關係嗎?我們這一代,結成了夫婦、兄弟姐妹,大家生活得快快樂樂、高高興興,有什麼不好?」
紫薇深表讚同:「對!值得我們記取的,應該是曆史的教訓,而不是過去的仇恨。我們不要重蹈覆轍,能做到天下大同,大家和平共處,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