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回:戲假亂真情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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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在劇場,指揮侍衛過來,保護各人,又安慰女眷和小孩一番。
他什麼興致也沒有了,正要指示侍衛,護送太後和各人回寢宮休息,突然,後台湧出無數蝦兵蟹將,個個手持武器,把他們團團圍住,更把大門全部鎖上,乾隆吃了一驚,喝問:「大膽,是誰叫你們出來的?還不快滾!」
戲台上,樂師、生角、旦角、醜角…全部握著刀劍槍矛登場,那彈琴的老者立在正中,他把長須撕去,帽子假發一撕,赫然就是當年擄去太後和晴兒的嶽淩風。他在北京尋不著蕭劍,也不再耽擱,與眾兄弟及徒兒計劃定當,抓緊了機會,即混入宮中行事。
太後認得此人,恐慌得大叫:「你…你…」當場昏厥,端儀在旁攙扶著她。
小桑子嚇得麵如土色,他向前排的人瞟了一眼,閃身躲在桌子底下。
眾妃嬪、格格花容失色,扭作一團。
令妃、小燕子和紫薇護著幾個孩子,伏在地上。
嶽淩風大吼一聲:「狗皇帝,你作惡多端,殺人無數,死有餘辜,今日,我要將你千刀萬剮,我要滅你九族,把你全家殺得雞犬不留!」
一個扮作張果老的大漢搶上前,此人沒來得及上妝,看清楚麵目,正是當年被張軒使美人計捕獲的顧雨田,他高聲罵道:「狗韃子,你強奪我們漢家江山,迫害無辜百姓,我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泄我心頭之恨!」
台上各人紛紛和應,惡毒言語齊出。
話未說完,一眾樂師、演員同時躍下,與侍衛混戰,來勢洶洶。一眨眼,十多個武功較弱的侍衛,死的死,傷的傷。
乾隆會武,雖非高手,但仍可看出來人個個武功高強,單打獨鬥,侍衛均無法招架。
永璿顯得非常鎮定,一聲呼嘯,數十名弓箭手從正門旁邊三間「倒座」廂房列隊奔出,全部上了包廂,立在欄杆前,預備放箭,侍衛見狀,忙退往一旁。
永璿似乎胸有成竹,他落令,弓箭手彎弓搭箭,利箭破空而出,向院落射去;剌客也不甘示弱,有的發暗器攻擊弓箭手;有的踢翻了桌椅,當作盾牌,擋住了箭。
弓箭手再發兩箭,刺客已被圍困在中央,永璿正洋洋得意之際,幾名弓箭手的大弓竟同時「喀喇」一聲,從中間折斷,他們都滿麵驚疑之色;再發兩箭,半數人的弓已裂開;六箭之後,全部弓盡毀。
永璿極度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永瑢上前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受了傷?快落令,叫他們下來,保護皇阿瑪!」
永璿受驚過度,無法說話,永瑢放下了他,尋著了隊長,叫他發號施令,那隊長正方寸大亂,見六阿哥出了主意,立即換上令旗,弓箭手從包廂躍下,跟侍衛一同護駕。
剌客見沒有了弓箭,又打起精神來,跟侍衛廝拚。
傳恒領著其他會武的皇親迎戰,永瑢、永城靠近乾隆身邊,掩護著乾隆,眾侍衛把三人圍在中心,不讓刺客靠近。嶽淩風步步進迫,尋常侍衛撞在他手裏,竟有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毫無反抗的餘地。
乾隆漸漸退近小燕子所坐的包廂,包廂的侍衛人數較少,幸好攻上來的均是些小角色,勉強還可以抵抗,但時間一長,終歸不敵。有個小花旦見那裏空了一個缺口,挺劍向上亂刺,想躍上包廂,劍尖差點兒刺中紫薇。小燕子在旁,大驚,她雖然懷著身孕,但平常練習武功,已有了根底,遇有敵人襲擊,自然是見招拆招,她看準了來勢,左手一揮,右手運勁一擊,一招空手入白刃,將對方的劍搶了過來。
侍衛忙改變陣勢,補了缺口。
紫薇已嚇得嘴唇發白,仍關心地道:「小燕子,你懷著孩子,不可跟人家動手!」
小燕子瞪大眼睛道:「不跟人家動手?不跟人家動手我們全都要死在這裏了!」
令妃搖著頭,喊道:「天啊!怎會是這樣的!」
紫薇安慰她們:「不用怕,五阿哥一定會回來救我們的!」
小燕子跺著腳道:「永琪,你上哪兒去了?」
頃刻間,擋在乾隆前麵的侍衛越來越少,後麵的更被幾個小花旦、小生清理得七零八落,早已不成陣勢,永瑢、永城不得不加入戰團,顧雨田搶上前,揮動一柄大刀,二人無力招架。乾隆拾起地上長劍,與敵人正麵交鋒,永城武功根基最弱,不到兩個回合,已被迫得退到院落另一角,與乾隆距離越來越遠。
永瑢頑強抵抗,堅守陣地。
永璿這時亦已回複過來,發了狠一般,盡皆向敵人要害刺去,自己郤大開中門,全不防衛。他並非嶽淩風對手,但他以死相拚,嶽淩風也不禁皺眉,叱喝一聲,揮劍時用上了內勁,永璿手一震,長劍脫手,嶽淩風劍尖向前一遞,眼看就要刺進他的心窩,乾隆躍過來,用劍一擋,還是遲了一點,永璿衣襟被劃破了一度長長口子,血流如注,乾隆大急:「你躲開,不要命麼?」
永瑢關心則亂,稍一分神,左肩中了顧雨田一掌,仍奮勇還擊。
傳恒、數位皇親和侍衛,跟蝦兵蟹將混戰,乾隆身邊已無人保護,腹背受敵。嶽淩風的劍術輕靈,比乾隆高明得多,乾隆簡直是作垂死掙紮,三招過後,乾隆的左臂已中劍,在包廂上的女眷看得驚呼起來,再過三招,乾隆下盤不穩,滑倒在包廂的階梯,嶽淩風眼看劍尖就要刺入他的心髒,大事就要成功…
一名女子的聲音,在激戰聲中響起:「皇阿瑪…」一柄長劍從中阻攔,乾隆一轉身,一躍而起,總算死裏逃生。一看,來人正是小燕子。
小燕子看見乾隆有危險,情急之下,也忘了跟乾隆的恩恩怨怨,隻記得他是非常疼愛自己的皇阿瑪,她手中有劍,自然地上前一擋,救了乾隆。
小燕子內力萬萬及不上嶽淩風,全靠母親所創的劍招精辟,深得太極四兩撥千斤之義理,因此,把嶽淩風的劍死死的纏住了。加上乾隆在旁幫忙,嶽淩風未能占得便宜。
嶽淩風再細看該女子臉容,頗為熟悉,加上武功招數,不禁驚叫:「嫂子…」內心感到極奇怪,四五招一過,嶽淩風竟然說出招式名稱:「拖泥帶水…水到渠成…細水長流…」
小燕子比他更為訝異,一時陣腳大亂,又換成了方家劍法;嶽淩風更是驚詫,一運勁,迫得小燕子撤劍。小燕子更不打話,從小腿抽出短劍迎戰,嶽淩風一見白玉寶劍,大駭:「你…」竟不斷後退。
那邊廂,顧雨田揮刀一擊,永瑢大腿中刀,跌倒在地。顧雨田見一名懷有身孕的女子,擋在乾隆身前,嶽淩風竟奈何她不得,心裏大罵嶽淩風婦人之仁,他高聲吼叫:「大師兄,今天不殺狗皇帝,我們全都要死在這裏!」說著上前,大刀護體,左掌遞出,擊向小燕子,小燕子正與嶽淩風比拚,冷不防被人擊中後心,她痛徹心扉,身子向前傾倒,乾隆伸手一接,抱著小燕子躍出戰圈,他放下小燕子給紫薇照顧著,怒道:「你們要殺的是朕,竟連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也不放過,算什麼英雄好漢!」
顧雨田反而道:「烏龜王八蛋,禿驢辮子,你殺人如麻,草菅人命,又何止懷孕的婦女?今天我就把你全家老少殺個清光,好給死去的漢家兄弟姐妹陪葬!」
就在這時,雷明彈在天空響起,有人從外麵推撞大門,乾隆嗬嗬大笑,道:「你以為朕死了你們就可以得天下嗎?朕的兒子已領著禦林軍在外麵部署,今天就算你們殺得了朕,你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五阿哥一定會替朕報仇。明天文武百官擁立他為帝,統率大清江山,朕死了又有何足惜?」
顧雨田極端震怒,嘶叫著道:「老狐狸,原來這是計中計,我跟你拚了!」
乾隆拾起長劍,又再跟顧雨田過起招來。
嶽淩風道:「三師弟,要活捉,他的兒子投鼠忌器,我們才有機會逃走!」
顧雨田道:「我剁了他雙手再說!」
眼看乾隆右手快要保不住了,就在這時,永琪由牆頭躍下,彷似從天而降,他空手接了顧雨田一招。顧雨田曉得遇上勁敵,凝神接戰。
兩人打了個招麵,永琪認得此人,脫口叫道:「顧雨田!」
顧雨田打了個哈哈:「龜兒子,又見麵了!」舞起大刀來,滴水不漏,毫無破綻。
永琪瞄了乾隆一眼,道:「皇阿瑪,你受了傷!」
乾隆道:「皮外傷,不礙事。你要小心!」
紫薇取了小燕子的短劍向永琪擲去,大叫道:「五阿哥,劍來了!」
永琪有了寶劍,精神大振。
乾隆叫道:「永琪,別放過他,他傷了小燕子!」
永琪大怒,跟他拆了三招,已知此人武功厲害,頗具神力,並無取勝把握,但自己年青力壯,自忖時間一長,說不定有機會找到弱點。
傅恒沉著應戰,他和幾位皇親,同時纏住了嶽淩風,乾隆才得以脫身。
永琪雖與顧雨田交鋒,但眼觀四麵,耳聽八方,知道嶽淩風亦非泛泛之輩,若然這樣混戰,實無勝算。幸好,外麵已進行部署。
禦林軍在外麵,架起了長梯,攀上牆頭,陸續進入。
突然,乾隆手中,發出轟然巨響,原來火器營的衛兵來了,乾隆取了其中一人的火鎗開火。
嶽淩風知道時機已過,又是功虧一簣,大呼可惜,他向顧雨田道:「撤!」
顧雨田正與永琪酣戰,嶽淩風急了:「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大夥兒走!」
顧雨田聽後,將袍子一脫,向永琪飛去,永琪疑心有詐,稍一遲疑,被顧雨田逃去。
火器營的衛兵擺出了陣勢,嶽淩風左手入懷,手一甩,數十根銀針如風驟至,衛兵趨避不及,多人中了暗器,有的刺在眼上,有的刺在手上,手一痛,火鎗也拿捏不穩。原來,顧雨田自小習琴,同時學發暗器,十指靈動有力,非比尋常,不但琴藝天下無雙,發銀針更是他的專長。別說平庸小兵,就是武功高強之人也難以趨避。
其他刺客,乘機翻牆而出。更有的奔上戲台,消失在簾幕之後,嶽淩風再擲,士兵護住麵門,稍一遲疑,刺客已失了蹤影。
這時,大門已被撞開,士兵不斷奔入,全護在乾隆身前,仍有數名刺客去路被阻,無法逃遁,死在士兵長矛下,一名武生頑強抵抗,永琪上前,一掌揮出,落令道:「拿下!」那人身子向兩名侍衛直飛而出,侍衛接住,把他按在地上。
永璿掩著傷口,持劍走近,狠狠地道:「受死吧!」就想一劍了結他。
永琪奔上前阻止:「留活口!」一看永璿,衣襟被血染得一片殷紅,嚇得張口結舌,道:「你受了重傷!快躺下!」他扶著永璿躺下,尋著了穴位,教他按著止血。
乾隆指揮著傳恒和侍衛長,傳令的傳令、追刺客的追刺客、傳太醫的傳太醫。又向永琪道:「永琪,幸好你轉回來!」
永琪立即跪在地上,磕頭道:「兒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永琪本該追刺客去,半途,郤被一個武生攔著,永琪一呆:「你幹麼?」
那人竟抱著永琪雙腿,跪在地上,急道:「別追了,救人要緊!」
永琪奇道:「你說什麼?你是誰?」
那人道:「我背叛了兄弟,冒死來相告!小人是丹青,五阿哥早已忘了,但丹青郤不敢忘記兩位格格的恩典!快點回去救她們!」
永琪恍然大悟,一頓足,命侍衛去取雷鳴彈,召禦林軍及火器營。
原來,當年戲班的小子丹青,已長大成人,三年前,他的叔叔表演時出了意外,激怒了太後,被大後判以杖刑,抬回家後,一雙腿廢了,不能再踏台板,過不了三個月,便鬱鬱而終,戲班也散夥了。丹青一直懷恨在心,一年前交上了這個戲班的伶人,知道他們全是漢人,他們的家人親友,多死在乾隆的苛政下,有的則被官府所迫害或欺淩。他們計劃刺殺韃子皇帝,驅逐韃虜出中原,恢複漢室江山,丹青毫不猶豫便加入了。
沒想到,班主不但要置皇帝於死地,連其他人也不放過!其他人也罷了,但兩位格格…
他不忍心,從戲台秘道偷溜出來,通風報訊。否則,永琪還懵然不知,繼續追刺客去。
丹青自知這樣一來,自己必死無疑,可是,他為人恩怨分明,兩位格格對他有恩,他決不肯忘恩負義!
乾隆向永琪道:「你快來看小燕子!」
小燕子臉色蒼白,緊咬著牙齒,汗珠不斷從臉上滴下,弓著腰,站也站不穩,令妃與紫薇,左右攙扶著,永琪跳上包廂,關切地問道:「怎樣?那裏受了傷!」
乾隆解釋道:「她為了救朕,被那個大漢從後麵偷襲,後心中了一掌!」
永琪替小燕子抹著汗,眼睛沒離開過她的臉,他輕輕地揉她的背,道:「是不是很痛?」
小燕子瞪大了眼睛望他,然後拚出幾個字:「不是!不是那裏痛…」
永琪仍不明所以:「不是那裏痛?還傷了什麼地方?」
令妃看看地上有血水,搖著頭道:「皇上,快傳穩婆!格格動了胎氣,快要生產了。」
永琪愣住了,大叫道:「不可能,她懷的孩子才七個月!」
令妃憐惜地看著永琪,已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