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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這天也是齊明秀生辰。     平時隔個三兩日淵澄便會趁夜去看他,卻不多作逗留,極少能在那過夜。但每年這時淵澄將在密室陪度過他一天一夜。     前些時候淵澄告訴他生辰過後,他便自由了,再不用躲在地底與青燈孤影為伴。他為此興奮不已,朝思暮想的人是他的,大齊江山也終將光複,二十載的隱忍負重不足為道。          地麵傳來輕踏的足音,淵澄如約而至。     “明秀。”淵澄少見的愧色,事情不如預期的順利。     齊明秀一聽語氣便知這事又黃了,一瞬間情緒跌落穀底。     他坐回床榻,低著頭絞手指。     淵澄將他手裹掌心,倦色縈眉,“剩下五人聲稱無處可去,甘願留在王府為仆。”     齊明秀抬頭看他,“那五個人是鍾氏派的?”     淵澄頷首,這次齊明秀沒委屈哭鬧讓他有些意外,“對,也不算壞事,省的我費心去找。”     齊明秀短歎一聲,縮進他懷裏,“都過去二十三年了,不急這一時。”     淵澄甚感欣慰,他的明秀總算長大了。     齊明秀又仰頭,一雙桃花眼清澈透亮,“那個道娼怎麼樣?”     “還在拷問,此人嘴硬皮厚,估摸著問不出什麼來。”淵澄啄了口懷中人淡粉的雙唇。     齊明秀嬌嗔道,“真想看看那假道什麼模樣,便宜他了。”     淵澄抿著笑,倒下床榻翻身壓上,“凡夫俗子,不及明秀半分。”     齊明秀咯咯笑起,雙手攀上他脖頸,媚眼如絲,“他哪兒都不及我。”               說這廂王爺生辰文曲武曲二人忙得腳不沾地。     終於菜品上完,又不用給主子送膳,兩人便窩在後廚耳房打盹。     不到一個時辰,便聽聞宴席撤散。一打聽方知,他家主子挨了一頓鞭子搖身變成人上人。     文曲狂喜過後才開始憂心主子的安危,他連忙跑回廂房,卻不見一個人影。又跑去宴會場,隻看見一群收拾場地的下人。     他提著膽向侍衛詢問,得知他家主子被王爺抱走這才放下心。     可到夜裏,沒有主子坐鎮,青牛也驅不散他疑神疑鬼的心情,於是三更半夜摸進了武曲屋裏。     兩人湊合過了三夜,仍不聞主子丁點兒消息。     文曲急了,仗著自己刀功了得的地位搶走給王爺送膳的差事,要去問一問正主把人弄哪了。          一入香閣,文曲先跪為敬,顫聲道,     “王爺。”     淵澄打斜眼一瞧,居然是這廝,膽子時肥時瘦,真乃奇人一個,“後廚沒人啦?怎麼敢勞動你的大駕。”     文曲幽怨不敢怨,以致說話聲音陰陽怪氣的,“王爺~我家主子在哪呀?”     淵澄噗嗤一聲,險些被茶水嗆到,他清咳下嗓子正色道,“死了。”     “啊?!”文曲不由自主地亮嗓,簡簡單單兩個字聽不懂,“王爺您說啥?”     “我說你主子死了,失血過多而死。”淵澄半真不假又說次。     文曲連聲呢喃,“死了?死了?”重複五句之後他反應過來了,一臉悲憤和不信,“怎麼可能?藥這麼多,王爺怎麼讓他死了?”     說著眼淚奪眶而出,他又很堅強地抹掉,好似哭非他自願,勇敢地提出要求,“屍體呢,給我看看,他死不和我們道別,我不相信…”     淵澄憋著笑,看眼連齊,“帶他去。”     連齊愁眉,聽命領走文曲。          繞道香閣有一座流水環繞的清雅小築。     文曲看見主子兩眼緊閉,臉色慘白地瘮人,身上蓋著被子一動不動。     他連喚兩聲主子,不見半點動靜,終於顫悠悠地走過去撲倒床前,嚎啕大哭,“主子,你別死啊,你死了我和武曲咋辦啊?”     發自肺腑的痛哭真可謂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他兩隻手無助地亂抓一通,忽然好像床上的人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文曲一呆,哭聲止住,吸吸鼻子,轉頭六神無主地問連齊,“他剛才動了,是不是沒死啊?”     連齊扭頭沒搭理他。     文曲扁著嘴,伸出一根手指,放文無隅鼻下探氣息,隻見他耷拉的嘴裂開,激動得冒鼻涕泡,衝連齊喊,“他還有氣呢,他還有救,快請大夫啊!”     連齊看著別處仿若不聞,可把文曲急壞了,踉踉蹌蹌跑到他麵前,表情悲慘得吼道,“我主子沒死,你趕緊叫大夫,求你了!”     連齊手掌擼臉,嫌棄得白他一眼,“本來沒死,你嗓門再大些,或許會被你吵死。”     文曲眨眨眼明白過來,滿臉是淚笑起來,“原來沒死啊,王爺幹嘛騙我。”說著他轉身向床榻走。     連齊叫住文曲,“哎,他需要靜養,自有大夫照顧他,你在這沒用,走吧。”     文曲停下腳步一想,自己確實沒有貼身伺候人的經驗,還是王府派人照顧更好,於是深深看主子一眼,跟隨連齊離開小築。          被一頓鹽水‘伺候’,文無隅不是習武之人,盡力扛了兩天,隻能昏死過去。     壯漢據實回稟,說此人的嘴像被熔鐵焊死了撬不開,一開始哼哼唧唧卻不喊痛,到後來跟個死人一樣眼也不眨了,再折磨下去估計得交代在那。     淵澄也便作罷,真把人弄死,更問不出什麼。          文無隅孤身養傷半月,一步未出小築。     多日沒見文武曲,深覺想念。想歸想,但不能因為這種小事招惹王爺。     無比清淨的日子,好眠好覺風景好,靜坐靜思耳根靜,半點不覺無聊。     也正因如此,他身上的傷恢複得極快,厚厚的痂殼像穿了層老樹皮。     小築樓上有個翹角涼亭,文無隅正倚靠亭檻出神。     “獨自莫憑欄,文公子傷剛好些,不宜憂思過度。”淵澄拾階而上,來到涼亭。     文無隅不忘施禮,淡笑回道,“謝王爺關懷。”     抬眼便看見那枚拂塵墜仍掛在王爺玉帶上。     他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王爺還帶著這玉墜。”     淵澄低頭看了眼,“你的意思是應該丟了它?”     文無隅別開眼環視周圍景致,“吾多嘴,王爺之物全憑王爺處置。”     淵澄默然片刻,將手搭他肩膀把人轉過臉,解開他胸口的衣裳,摩挲著暗黑皸裂的痂層,“愈合得很好,不挑食的話會好得更快。”     文無隅站定不動,糾正道,“吾不是挑食,是忌葷腥。”     淵澄攏緊他的領口,手在他鎖骨滑過,“不較是什麼,我可不想幹一棵樹。”     文無隅不由輕笑,“他們都走了?”     “有幾人不肯走。”     “不肯走的便是想尋機加害王爺吧?”     淵澄投去讚賞的目光,“他們若都像你這般聰明,我怕是不知落個什麼樣的死法。”     文無隅撓頭,靦腆一笑,“王爺過獎,吾記得踏青那日王爺曾講過殺人的緣故。”     淵澄眺望天際,殘雲寥寥,天空湛藍得不像話,     “王府上下除了我,你一人獨大,我以為你會更囂張,你卻更顯收斂,被打怕了?”     文無隅認真思考了下,不覺得自己有改變,“吾和從前一般,雖不囂張,但也不曾收斂什麼。說到打,還得感謝王爺不殺之恩。”     淵澄看牢他,正經道,“我向來不食言,再加一句,也不再會往死裏折磨你,所以整個京城你盡可橫著走。”     文無隅聽完,用盡全身力氣猛點頭,表示深深領會王爺的意思。     淵澄甚是滿意,在他要把脖子點斷之前,捧住他的頭賞賜一個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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