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雲清歟感覺自己的手心被輕吻了一下，“未上山之前，我與母親在外流亡，覺得自己已經把這世界上的人都看盡了。世間萬物，唯人心最為惡臭難當。卻沒料得能遇上師叔，清清透透的人，與我全然不同。”
    “我當時就想，像我這樣的人，天道對我的眷顧也就這一次，我可一定要抓住才好。”
    紀筠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人，歡喜是他給的，苦澀也是他給的。紀筠笑盡了，眼角眉梢便攏不住落寞了。
    他一點一點握緊雲清歟的手。
    “師叔，我練功出了些小問題，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了，隻是要先……離開一段時間。”
    紀筠一根根的吻過他如霜雪凝成的十根指頭，和那粉嫩透明的圓潤指甲，卻覺得自己師叔似是睡夢中有些不適，瑟縮了一下。
    紀筠低笑，笑過了，又歎了口氣。
    “師叔若醒著，肯定要吵吵嚷嚷的要與我同去了。不是紀筠不願與師叔一起，隻是那地方於我還好，於師叔卻有幾分危險，我實在擔憂。再說以師叔的身份，要離開也很難掩人耳目，倒不如留在這裏，也讓我能安心。”
    “我本來計劃著再多陪你一段時間的，隻是……”紀筠頓了頓，“待這大比過了，我便稱感覺進階瓶頸鬆動，閉關三月，師叔可要替我做好遮掩啊。”
    紀筠笑的依稀露出了些許少年情思，“這是我和師叔之間的小秘密。”
    “待我回來，師叔可一定要答應我，應了弟子對師叔的小心思，可好？”
    紀筠俯身，吻上了那人的唇。
    於是無數的繾綣情思心中癡苦，求不得、愛憎會、怨別離、憂惱悲便都凝在在一吻中了。紀筠心中歡喜，卻是個天生不會流淚的，愛的極了，隻想讓自己痛一點，再痛一點，好讓這一刻的纏綿順著傷口滲進自己的骨血，再也不要分開。
    世間無情之人可有比的過紀筠的？便是這天下傾滅了都與他無關，他的心神全都牽掛在一個人身上，這便是他的天下了。
    師叔……待我歸來之時，誰都不能阻擋我了。黎懷瑾若阻我，我便殺了黎懷瑾，太白宗若阻我，我便屠了太白宗！
    我是非要與師叔在一起不可的。
    鏡中貌，月下影，隔簾形，睡未醒，兩人唇齒相依，融成了一團黑影。
    天書聽著紀筠的訴說，也是感動不已，卻又幽幽一歎，以雲清歟事事逃避的性子，不知道兩人還要糾纏到幾時，才能修成正果。
    正欲勸上他幾句，為紀筠說些好話，卻看見雲清歟，一點點，張開了嘴。
    “張嘴了？！你他媽張嘴？！”天書氣瘋。
    雲清歟委屈，“他親我嘛。”
    “他親你你就張嘴？”天書不知道自己什麼心理，但就是一股邪火上湧，氣的他幾乎失去理智，“我先前問你，你說你對他隻是對後輩的感情，現在你師侄親你，你居然張嘴？”
    “師……侄……”雲清歟怔楞的複述了一遍，突然害羞，“哎呀你幹嘛說這個啊書寶你好壞哦。”
    天書大吼一聲，一頭紮進雲清歟意識海中的濃濃白霧中，不見了蹤影。
    雲清歟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睜開了眼，一下子便看見紀筠那放大了幾倍的臉，心裏砰砰砰直跳，趕緊閉上了繼續裝睡。
    紀筠當然感覺自己身下那個本來應該熟睡的人忽然回應了他，心中隱約有了一個讓他不敢相信的歡欣想法，卻在下一秒就在他睜開又闔上的眼眸上證實了。
    紀筠掩不住的內心歡喜，他抱住雲清歟，頭埋在他的脖頸之中，輕嗅著他身上的清香，“師叔，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
    雲清歟不知他說的是什麼，也不太好意思睜眼，所以繼續緊閉雙眼裝睡。
    紀筠以為兩人已經算是挑開了，互相知曉了對方的心意，卻沒料到雲清歟還直愣愣的躺著裝睡。
    他側臥在雲清歟身側，笑的不能自已，隻覺得無盡的欣喜滿足填滿了自己的胸膛。紀筠笑夠了，支起身子故作疑惑的自言自語：“師叔已經睡著了，怎麼會回應我呢？”
    “難道他沒睡著？”
    雲清歟喚了幾聲書寶，天書也不肯現身，急中生智的想起偶像劇的橋段。
    紀筠看著他雙手伸出來亂撲騰了一陣，“啊，豬蹄，豬蹄，好吃……”
    紀筠恍然大悟，“原來師叔是餓了。”
    雲清歟心說對對對，就是餓了，趕緊把手一收，又鑽進了被子裏。不待他在心裏為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完，便聽見紀筠道：
    “怎麼能讓師叔餓著呢，我給師叔削片梨吧。”
    紀筠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看著雲清歟一瞬間苦下來的臉，飛快的掏出梨子和小刀給他削了一片塞嘴裏。
    “這梨汁多水甜，師叔平日最是喜歡了，想必在睡夢中，也是愛吃的。”
    沒辦法，雲清歟心一橫，吧唧吧唧嚼了吃了。
    “師叔再來一片。”
    “師叔再來一片。”
    “一個梨子哪兒夠，我再給師叔削個桃兒吧。”
    一個梨子兩個桃下肚，雲清歟實在是吃不下去了，好在紀筠也喂夠了，又在雲清歟沾滿了汁水的唇上舔了又舔，吻了個夠，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走之前，紀筠還趴在雲清歟耳邊輕聲低喃，“師叔可真甜。”
    雲清歟眼淚都流到肚子裏了，不是我甜，梨甜。求求你小祖宗，快走吧，我真的吃不下了嗚嗚嗚。
    第二天。
    雲清歟是被天書喊起來的，醒來一摸，嘴上是濕乎乎的。
    他問：“紀筠呢？”
    天書的聲音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走了，早晨來叫你，見你睡的香，親了半鍾頭便走了。”
    雲清歟聽著天書有些不對，關心道：“書寶，你沒事吧。”
    天書聲音蒼涼，幽幽一歎，半晌才開口道：“莫要擔心，還過得去。”
    天書的狀態實在讓人擔心，但雲清歟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結果，決定還是先起床去道場看紀筠的比試。
    大比到了今日，剩下的人已然不多了，個個都是有些手段的，每每兩人相遇，都是一番膠著奮戰，像大比初期幾招之內打敗對手的情況已經很難再見到了。
    紀筠當然是晉級了的，太白宗這幾個孩子都還在比賽之中。最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楚源，他手裏拿著威力巨大的降魔幡不說，還有白靜遠欠著的一個直接晉級的承諾在，楊家那兩個雙胞胎又出了新主意，搞了個盤口開局，楚源可是個大熱門。
    雲清歟急匆匆爬起來去道場觀看比試，也是因為今天是紀筠對楚源，他可是下了大注的。
    三十萬上品靈石，賭紀筠勝。
    紀筠的比試排在後麵，雲清歟到的時候，他還在打坐調息，仿佛感應到了什麼，抬頭看向了觀戰席。
    兩人目光相遇，雲清歟心咚咚跳，趕緊別開了眼。但是別開了心裏卻還惦記著，於是眼神不由自主的再去找，再次對視就又躲開，循環往複，樂此不疲。
    紀筠不是一個會輕易表露情緒的人，尤其在這樣的場合。可是雲清歟還沒坐下便發現他今天有些不一樣，神態雖還是慣常的禮貌疏離的樣子，眼睛卻好似落進了滿天的星星，亮晶晶的。
    雲清歟和紀筠眉來眼去了半天，直到正在擂台比試的那兩人放了大招，無數的花瓣組成幾麵牆將兩人團團圍住，外人看不見裏麵在做什麼，隻能聽見幾聲兵器相接的清脆響聲，昭示著比試的激烈。
    那花牆阻隔了兩人冒著粉紅泡泡的視線，雲清歟也不急，伸手抓了個橘子，一邊哼著沒有調兒的調子一邊抖腿，樂的找不著北。
    “不行，不能不抖腿，我得打拍子啊，追求藝術我可是很嚴謹的。”雲清歟搖頭晃腦，糊弄氣急敗壞的天書。
    天書謹慎的環顧四周，見那牆將觀戰台與弟子們徹底隔開，瞧不見雲清歟這幅不上進的德行，火氣稍降。
    “這台上還有各門各派的長老，雲清歟你收斂一點行不行！”
    雲清歟三兩口吃完一個橘子，又把那橘子皮攏好了放回果盤裏，滿意的發現沒有一絲破綻。
    “放心，”雲清歟囂張的叼著橘子環顧了一圈，吧唧吧唧嚼了，“這些人都是化形草捏的，又不是真人，怕什麼？”
    姨母又不會騙我，雲清歟邊吃邊想，等紀筠比完了，我也得去找姨母要點兒化形草，這玩意兒太好用了。
    好在天書已經不是當初的天書了，在監督雲清歟不要OOC的道路上早就磨練出了膽識，習慣於把腦袋拴在褲腰上過日子了。雲清歟又是哼歌，又是抖腿，又是吃橘子，自己跟自己玩兒的不亦樂乎。
    直到身後一人緩緩伸出手來，一柄扇子穩穩的摁在了雲清歟的肩頭。
    “可有趣？”
    雲清歟的橘子啪嗒掉在地上。
    

    作者閑話：

    氣死我了，三宗六門我居然隻編了八個門派，那少的一個怎麼交代？啊，我對我的數學絕望了。